一时又哄闹起来,大抵都在起哄,诘问崔清河如何说。
“崔兄也是爱画之人,何出此言?”铺子里终究有人忍不住开口来驳他,“照崔兄这话,前人佳作,再不该临了?”
沉默了几息,有人“啧啧”称是。
崔清河清了清嗓子,压过鼓噪道:“倘若喜好,临便临了,摆布都是机器无趣的拓印之作,何必多顾?”
我蓦地一怔,绿艾说那画像看起来并不像我,固然吴甲说那就是我,可连我本身也不能必定,偏在茜素这儿,她连问都不问,一口咬定那就是我的画像。
姚母跟着笑了几声,替我斟了一盏凉茶:“茜素这孩子性子虽偏僻些,倒是个极好的,替人补葺书画,若偶遇着投缘的,便不肯收人财帛。”
“临摹本就是各花入个眼,公子如果不喜,即使请了原作来画,也未见得讨喜。”绿艾的脆声夹在里头,不能开罪来客,也不甘阿姊的画作受辱。
我一手搭挡住她的双眼,一手将一枚细针悄悄捻入她的睛明穴,“治好了再画罢。”
茜素闭目静坐着,睛明、承泣、风池上扎着针,她一手渐渐摸索至身前的画像,向绿艾招手:“绿艾,你来。崔家的祖像已修补妥了,你拿去收好,阿爹说他本日来取的。”
茜素掩口笑起来:“阿心女人谈笑了,那画像中人不就是你么,何来像与不像之说。”
“那里是差一些,清楚是不会描临,你看看,这冯婕妤,脸孔粗鄙竟似街巷中的妇人。再看看这对镜束发的美人,也只画得样貌平平。”这是起先不屑的那一名。
茜素如梦初醒,她仿佛是不善言辞,不知该要如何应对我,目光摆布飘忽了一阵,终只是内疚地朝我微微一笑。
“这脸孔的仕女,哪有半分魏晋风骨。”有人不屑道。
那人不依不饶:“那崔兄倒是说说,如何才算临得好?”
“如当代道媚俗,随便甚么人拿了支画笔,就敢到临画圣的名作。把个好端端的西施,硬是临成了效颦的东施,冒昧美人吶。”这位的言辞明显刻薄刻薄。
前头崔清河字字句句铮铮道:“临摹的好坏,在神不在形。形似,不过是无趣的几次,神在,乃算得上是体味。诸位请看这画中的冯媛,面孔虽是粗鄙,可她眼里的恐惧与着紧,较之画圣的冯婕妤,可少了一分?”
我知她难堪,便未几赘礼,简朴向她说了来意,便靠近去诊看她的眼睛。
绿艾上前收起了巨大的卷轴。茜素净淡道:“你去同阿爹说,不必收他钱。”
茜素的眼睛倒不难诊治,只是平常劳费过分,她的目珠在眼眶子里头微微凸起,不细瞧不能察,一只瞳人边有极微的一块儿黑斑,亦是用眼过费而至。
未几时,我将茜素脸上的针一一收去。她睁眼向四周打量了一圈,说是清了然很多,但仍不能远视。这针扎一次并不能立时见奇效的,我同她说定了下回扎针的日子,她说要到前头去禀明她父亲,也好教他放心。我正也要告别,便背起医笥,与她一同往前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