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艾不吃那碗凉茶,从袖中扯出帕子拭了汗才急喘不决隧道:“不是我阿爹,是我夫君……他自结婚那日,便昏昏沉甜睡到现在。”
好轻易劝住了绿艾,我便要借画室中的席案写个阿魏散的方剂。绿艾忙不迭地将桌案上的作画物什挪开,好教我写方剂。
崔家本是占了半条街的大户人家,因祖上家业式微,现在早已质卖得只剩当街的两进小宅子了。彰显昔日家世的影壁还在,绕过影壁便算是第二进,连主屋带配房,统共就小小的两间屋子。
“为何不早些来朱心堂?到了这会儿才来?”我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抚,不想她向后躲了躲,避开了。
她偷眼瞧了瞧我,见我只是听着,神情并无异动,才放心接着道:“我不过是去灶间备些酒食,待我再回画室时,他便昏睡在地了。”
绿艾不防我有这么一问,支支吾吾了半晌,羞怯地轻声道:“结婚那日,他说要在画室作幅《春江花月夜》,以……以志新婚……”
绿艾来得不巧,徒弟分开铺子两天,说是西边的阿魏已长成,再不收来便不得用了。江南的湿土长不出阿魏,这味药我记得曾在北方见过,北方距此千里之遥,徒弟说只需两天便回,我闹不清他究竟要往那边去取那阿魏来。
“他就那么睡着,本来能灌些药汁米汤下去,可自昨日起,他……他已是滴水不能进了。我不知如何是好,人皆说,非论如何的怪症难症,凡是朱心堂的朱先生肯理睬,便有得救。故此,故此……”她吞吐踌躇,我内心愈发感觉说不上来的奇特。难不成绿艾本来的爽利性子,教崔清河这一病,都唬住了?
我心中格登了一下,暗道这绿艾成了婚倒知礼了?畴前与她尚不熟稔时,她也鲜少同我作礼,更不必说混熟以后了。另有那一声“阿心女人”听来也甚是扎耳,她向来是大大咧咧地唤我“阿心”,早把“女人”二字省去了。
绿艾才收住的眼泪再一次涌到眼眶,我最不能看人泫然欲泣的模样,忙安抚道:“你莫要慌急,徒弟说本日晚些时候就返来,若他收得了阿魏,明日我制成阿魏散立时就予你送来。”
进了屋我才发觉,这间主屋竟不是寝室,倒是间画室。素知崔清河爱画,也经常作画在市中贩售,自有些附庸风雅的富人情愿买归去装点家室,他将主屋设作画室,爱画之心也可窥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