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我沉下心,将方才崔清河家中问诊的景象一寸寸捋过来,“要说非常,倒还真有一桩……”
“不敢当,不敢当。”徒弟侧过身,不肯受她的礼。我俄然冒出一个疑问,徒弟从不肯受生人的礼,可夜间那些来朱心堂求药的苦痛灵魂予他施礼,他却一贯安然受之,这是何事理?
“另还就是……”我思考道:“茜素与绿艾是双生子,我听人说双生子不但样貌酷肖,连情意都连通着,茜素在她出阁那日投了江,绿艾竟绝口不提此事。我本觉得她内心哀伤,不肯痛事重提,但又觉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心头一震,生蒜的气味,恰是阿魏特有的,是徒弟返来了。
说着她探臂过来将那绢帛收起来,细心地捧着收进了柜子里。
关于茜素,我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再一想,重新至尾,若非我多嘴一问,她仿佛并不肯提起茜素。也许是嫡亲至痛,不肯触碰那把柄罢。我还是不要再多话多事的好,因而又许了她明日来送阿魏散,便带着殷乙归去了。
徒弟在沉吟中抹干了手:“明日你去送阿魏散,我与你同去。”
我正要禀告,遂放下熏香道:“不是别人,恰是姚装池出阁的女儿绿艾,她新婚的夫婿自结婚那日便昏睡不醒,仅靠米汤维系。我去瞧过,并不见他有病症,只像是熟睡了。我思忖着阿魏散本也不是解他病症的方剂,不过是开了哄绿艾内心好受些,他的费事约莫也不是甚么病,怕又是我们的铺子才气接的买卖了。”
徒弟在小石磨前回过甚,脸上蒙了一方帕子,弯了弯眼道:“但是又趁我不在,跑去外头疯逛了?”
她见徒弟也在,不觉大喜过望,忙放下水盆,要向徒弟施礼。
“这也古怪,若在畴前,就连衣裙上抹了墨,也未见她在乎过,现在却有了这般的讲究。徒弟,你说,成了婚的人都会转了性子么?”我一面哈腰要服侍徒弟脱去鞋靴,一面低低嘀咕。
我在屋门前唤了一声“绿艾”,约莫是崔清河洗梳之事未完,绿艾抱愧地请我在门前稍后半晌。我并不在乎,记得上返来时,是脱了鞋履才进屋的,便细声提示徒弟要脱鞋靴。
一晃神,徒弟已跟着绿艾的指引,进了画室,我忙跟了上去。
徒弟净了手面,拭动手上的水珠随口问道:“你同我说说,本日看了甚么病症,何故要开阿魏散?”
我忽觉耳畔有软风拂过,好似带着火普通,将我的耳面俱烤红。因这一愣,我只来得及向徒弟点了点头,绿艾便端着铜盆出来了。
徒弟渐渐点了头,“你去他家宅瞧过,有甚非常没有?”
我脑海里满是绿艾分歧于昔日的去处,从她一走进朱心堂来乞助,这迷惑便一向占有在我心头。“绿艾未出阁前,性子甚是利落干脆,嬉笑怒骂皆是平常,毫不扭捏含混。可本日来看,她仿佛……仿佛是变了本性子,我说不好那里不对,就是觉着别扭。”
“教你捡个巧宗罢了,快去外头呆着,阿魏熏人,别熏得满头浑身蒜味儿,病家都嫌弃。”徒弟在我背后轻推了把。
当晚,夜间无客登门,徒弟指导着我配齐了阿魏散。无外乎是地龙半两,阿魏半分,乳香一钱。阿魏虽是可贵,方剂倒是简朴。只是阿魏气味委实难闻,我边配制边自忖,难不成昏睡的人,都是教阿魏的气味熏醒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