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低低惊呼出声。
究竟上,因师父催得紧,我连一袭新制得的春衫都来不及换,一个都雅的发髻都来不及梳,便仓促忙忙地出门了。
将要走到那远近闻名的求子殿时,师父却一把拉住我不走了,他将我拉到僻静处,叮咛道“师父不便出来,你便佯作是去求子的,混在人群里进到殿内。殿内供案上有座铜质的香炉,里头有菟丝子的籽实,拜过的妇人皆要从里头取几颗归家种在窗下,她们坚信这能教她们如愿得子。”
这一趟朱心堂之行,于秦氏而言,大起大落。归根结底,她还是对劲的,笑眯眯地接过我扎好的药包,来扣问药资。
“又说不见长进的话。”师父无法地瞥了我一眼,“你如果在里头求拜,忽有人握了一把菟丝子出来分发,说此物灵验,你将如何作想?”
玉枝陪着秦氏告别拜别,屠户家的娘子很将秦氏的拜托当一回事,也吃紧忙忙地归家去了,说要去趁着天还亮着,先去探探动静。
我闭上嘴,心中暗怨:公然师父每一回带了我出来,都是假借了节庆游顽的由头,办他自个儿的事。只是不知他要如何教那些求子嗣的妇人遂心如愿,我也猎奇得紧。
“骗子。”我不假思考地答道,转而便明白了本身先前设法的痴愚。
师父伸手在我脑袋上悄悄拍了一巴掌:“那么些人去求子殿,总有些人能得应验才是,总不能教大家都落空罢。”
到了西湖边,彩幄翠帐,云鬓香浮,非论富庶贫寒,都挤在一处游顽。上巳又称女儿节,故水边女人妇人特别多,湖面上画舫相接,临安城里的歌舞伎、卖酒姬倾巢而出,仿佛另有甚么选花魁的花腔。湖边端庄人家的妇人相携而行,祭高禖以求子嗣,女人家更是相互悄悄攀比新制的春衫,新得的珠花,竭尽所能地表示出各自的文静姣美,她们都心知肚明,指不定就有人家在暗自相看。
师父笑了一声,变戏法似地摸出一个粗布小囊袋,从袋子里取出一把细精密密的种子,教我握在手内心。“殿前的那些不过是平常的菟丝子,能顶甚么用,有功效的,是你手里的这些。”
“师父,我们这是去哪儿?”我猜疑地问道。
我粘粘滞滞地磨蹭着不肯挪步子,师父倒是发觉了我的不情不肯,问道:“这是如何了?”
“没如何。”我不好将心机透暴露来,只好临时推说道:“我一个女人家,要我去求子,师父要将我的脸面搁在那边?”
我内心头禁不住一声声地感喟:我想要的岂会是那块甜腻腻的米糕,又岂会是那壶气味甜得俗气的桃花酒,师父只顾着要遂那些不敢干者的愿,要到何时才气明白我心中所愿?
师父一愣,继而大笑了起来,形若听了桩好笑的事儿:“这还是我的好徒儿么?几时竟拘泥起这些细节来了?你向师父讨酒吃时怎不见你这般扭捏?你浑赖着师父不肯去睡时也未曾见你羞怯过。”
“你握着这些籽实出来,待轮到你取菟丝子时,顺势将你手内心的混入香炉里头。谨慎些,莫要洒了,这些菟丝子得来偶尔,再想找可就难了。”师父慎重地将我的手包裹在他的掌内心头,替我握好拳。
我顿时语塞,仿佛师父说得一句不差,清楚满心不平,却一句辩驳不上来。
我无可何如地将头一点,回身重新投入络绎不断前去求子殿的步队中。走了几步转头望望师父,他正笑呵呵地冲我挥手,表示我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