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十七年,他以扶养我为名,在这座阴沉古堡般的佩藤庄园里隐世修身,从未踏出那扇银灰色的细铁镂花院门半步。夜与昼的更迭对他而言如同虚设,他整天将本身反锁在会堂般高深静穆的藏书室,在一箱箱古玩与动植物的干尸间盘桓,偶尔心血来潮,亦或被哪一根不拂自鸣的心弦震惊了,便蓦地刹住脚,折回身,扑倒在一只箱子上,使尽满身力量,推开沉重的箱盖,整座藏书室回荡着地动山摇般的轰响,因而一股昔日雾霭般的灰尘从箱中翻涌而出,直朝养父袭来,呛得他从速掩上箱盖,咳嗽不迭。
即便如此,我也从不悲观,只是更加养父云遮雾绕般的畴昔沉迷。
因而,我又堕入了昏昏然的追思,热带雨林里呢喃的鸟语和聒噪的虫鸣,摧发着八十三年前的苍黄旧梦。
――玛格丽特・尤瑟纳尔(marguerite yourcenar) 《〈哈德良回想录〉创作条记》
我已来日无多,在水晶头骨旁闲坐的八十余个年初,耗尽了我的全数。经常,我也会自嘲,伴着一颗冰冷的灭亡意味,等候它从甜睡中醒来,向我滚滚不断地报告绿荫深处的沉湮旧事,散落遍野的废墟本相,那群美洲大陆的聪明先民―玛雅人终究迷普通无从切磋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