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陈仁玉所说,他故乡孟溪山上的稠膏蕈向外出口。与合蕈分歧,这稠膏蕈不如何卖干货,而是先做成汤,再装瓶入瓮,以熟食的情势往外运。想当时,在孟溪山四周住的人家,除了种田打猎,还干家庭性子的手事情坊,该作坊首要加工稠膏蕈。
一座叫孟溪山,千峰迭嶂,万壑峥嵘。一座叫韦羌山,沟谷交叉,古木森森。两座山上都有蘑菇。
这几味都是蘑菇,都是人们的口中珍味。稠膏蕈做汤是最美不过的了,洗去泥,开水锅里焯一下,加精盐,浇黄酒,小火慢炖,汤色清澈,温厚滑甘,味道不让山鸡炖莼菜。栗殻蕈合适炒食,菌丝粗韧,在油锅里多滑几次,加五味和汤料细煮,口感厚重而筋道。松蕈微腥,用盐水焯以去腥,或烫熟凉拌,或入锅清炒,或与小鸡同炖,或者放汤锅里提鲜,风味俱佳。而合蕈是独占鳌头的一个,或煮或炒,芳香神韵发于釡鬲,肥嫩,滑美,有营养,另有药用代价,菇中之王是它,山珍之王也是它。
闲话休提。且说陈仁玉的故乡仙居,地处亚热带,雨量丰沛,气候暖和,并且多山,对各种菌类植物的发展是极其无益的。陈仁玉曾经高傲地说,中国有几种蘑菇只要仙居才出产,像合蕈,他以为只要韦羌山产的才正宗;像稠膏蕈,他又以为只要孟溪山产的才正宗。他乃至进一步断言,天下之大,只要孟溪山才有稠膏蕈,别的处所都长不出来。这些话是带着非常高傲的语气说的,是以不大可靠。现在我们晓得,合蕈能够野生培养,遍天下都是;而稠膏蕈,曾经卑贱地长在黄河冲积扇平原的粪堆上,一点儿也不像拿架的模样,非要长到浙江仙居去不成。
除了甘旨的合蕈和稠膏蕈,陈仁玉还提到了玉蕈。如果我们没猜错,玉蕈就是真姬菇,它除了菌盖初生时有几点大理石斑纹,菌柄以及每一根菌丝都是红色的,以是又叫白菌。玉蕈没有合蕈闻起来那么香,也没有稠膏蕈的口感肥厚,但是数它最筋道,在锅里炖得久了,还能披收回一种独特的香味,就像清蒸大闸蟹。
一年四时,松蕈从树荫下的腐土中钻出来,弯着腰,偏着头,成群结队,或戴鹅黄的帽子,或戴红褐色的帽子,帽子没有帽翅,腰间没有悬鱼,是以松蕈是布衣,是船户,是那年代看管粮库和草场的老兵。
台州府境内,露台山、黄岩山、桐柏山、括仓山,都产合蕈;跳出台州府,在杭州西湖的小孤峰上,在余杭境内的皋亭山上,也不是没有合蕈。但是天子都不吃,指名偏要仙居县的,并且偏要韦羌山的。因为当时有个成见:韦羌山的合蕈最香,别处比不上。但是韦羌山离京师路程不近,走海路要往东绕,走陆路隔着好几个州县,合蕈又不像红薯那么皮实,一过夜就不新奇了,超越三天就要烂掉,能平安然安运到皇宫的,必然是干货。以是天子并不像我们设想的那么有口福,他们连吃个蘑菇也是干的信赖当时御厨房的大徒弟做合蕈汤时,还要提早半天来发一发。
陈仁玉说,浙江仙居是天子们指定进贡合蕈的处所,孟溪山也是稠膏蕈的独一出口地。仙居属于台州,合蕈原叫“台蕈”。人们从山中采摘了台蕈,交给处所官;处所官再打包,进贡给天子。打包时要贴标签,而卖力贴标签的公事员写字太草率,狗爬体的“台蕈”进贡上去,让天子当作了“合蕈”。因而,“台蕈”就改名改姓,变成“合蕈”了。再厥后,几十年如一日,一筐筐合蕈走下韦羌山,在山民家里晒干了,装运上船,沿永安溪逆流东下,由临海江入台州湾,再顺海路北上,过渔山岛、韭山岛、桃花岛,于杭州湾登岸,然后卸船装车,经钱塘驿传直送大内,在御厨房里变成一道道甘旨好菜,装进天子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