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搭了她的脉,只见她右手的指头曲折成了一个不天然的角度,五指关头上红肿一片,应是指骨断了。她脉象踏实,气血亏空得短长,腕上的皮肤也烫得吓人。千寻点了她背上几处穴位止血,从袖中拿出一盒药膏,让阿玖替她抹在伤口上。又摸出颗药丸要塞进她嘴里,但觉她颌骨咬得紧,不能硬掰,只好缓缓按摩着她脸上的穴道。不一会儿,她的颌骨放松了。
千寻伸手扶住她的头,将脸从草堆中捧起,侧着放下去,触手一片滚烫。暗淡的烛光下,只见她面上惨白,眉间淤黑,隐有暮气。双眼下有青紫的淤青,唇上干裂出了几个口儿,唇角还淌着未干的血丝,跟着千寻扶动她的行动,两道新的血丝从唇间涌了出来。
阿玖不敢碰她,回过身来跪在千寻面前,额头抵着空中,急道:“求你,求你先看看她,她病得短长,身上总也不止血。”
“我吓得两天都没敢说话,阿姊却让我不要担忧。以后,阿姊跟管家说我太小,不宜在少爷面前走动,就让我留在了管事嬷嬷那边学些端方。哪知有一日,阿姊因端茶时拿错了少爷常用的杯子,就被推在地上,杯子的碎片割她破了手,伤到了手筋,流了好多好多的血。但是少爷见了血,脾气就变得暴躁起来,拿了藤条开端打她,藤条断了就用木棍。管事嬷嬷带我去送衣服,我们站在门外看着。嬷嬷让人抓住我,捂住了我的嘴,我如何也挣不开。我只能哭,哭着看阿姊被他用木棍一下一下打着,却一动不敢动。”
“玉指拨弦,浊音袅袅。世人都只知燕子坞的伶人邈邈琴艺超群,那里想到过,这双手曾经连碗都拿不稳。”阿玖低下头,去敷她腿上伤。
“你还未答复我的题目。”千寻说道。
千寻想起了邈邈那日求她时说的话,见阿玖停了下来,问道:“这些与她现在的景象有何干联?”
说至此,阿玖终是落下泪来,拉着千寻道:“我知先生是公子请来的客人,公子想必是有求于你,若你向他讨要阿姊,必然不难!只求你救救她,去了青楼就是生不如死啊。”
千寻问道:“那日从洗雨阁出来,一向暗中跟着我的人便是你?”
“阿姊的手是在我面前,被人弄伤的。可惜,十年前的我只要六岁,还甚么都不懂,连后母将我和阿姊卖了都不晓得。我们在小黑屋里被关了好久好久,久到饿得趴在了地上,才有人端了一盘馊馒头出去,问我们想不想活下去。当时我饿得浑身都痛,肚子里像是烧了起来,只想着如果能活下去,我必然要没一顿都吃饱。他们将我们洗洁净,送到了一处有钱人家,说是服侍少爷。但是,就在我们去的第一天,就见到一个婢女被一个穿得很好的少年用棍子打着,那少年恶狠狠地看着她,将她活活打死了。她死前在地上爬了很远,一起都是血。他们说,她是因为不听话才被少爷打死的。”
“他们觉得阿姊活不了了,半夜就送了出去,丢在了乱葬岗。我偷偷跟在前面,跟了好久,等人走了,才敢去找她。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我觉得她真的死了,就一小我在乱葬岗上哭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