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拉着千寻一起小跑地到了坞上的另一处船埠,两人上了一艘小舟,身材壮硕的梢公挥杆一撑,船便划出了老远。
坞中灯火透明,移步换景,楼阁精美,芳草萋萋。行至假山石处,曲桥下贱水清澈,溜圆的鹅卵石上,几尾红鱼悬浮憩息,闻人声靠近,忽摆尾游开。不知那边亭台传来琵琶低语,起起伏伏间隐有女子鹂声般清脆的笑声,引得千寻不自发停下了脚步。
千寻打了一个哈欠,感受困意袭来。
船速比白日快了很多,行了一刻后,小舟靠上一处洲岸。梅娘唤了一声“苏先生”,仓猝下船。
谢焕之皱着眉头拂袖离宴,师妹吐着吐着哭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师弟沈季昀见她不当,起家追去。几个同业的京中后辈大声笑得前仰后合,全无风采。秦怀止唤了婢女出去清理席塌,又让素玉换了曲子持续宴乐。
姚恒僵坐在榻上,袍下的拳头紧紧攥起,胸口似压着千斤的巨石。秦怀止喊了他几声,他起家说要换衣,便一起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行船约莫两柱香的时候,荷叶渐密。层层圆叶延长向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摇摆。
谢焕之听了结轻嗤道,“不过是个不知礼数的丫头,若不是你撺掇姚恒带来,现下我也不必听她幼时那些粗鄙的旧事。”
用完晚膳,她便躺在院里石台上乘凉。伶人邈邈将一首《渔舟唱晚》抚得逸趣横生,眼角的泪痣衬得她目光盈盈,眼波如水。阿凌托腮坐在石桌边,热切地看着邈邈翠绿般的手指,矫捷地勾捻琴弦。
不远处的柳荫下,泊着一长尾船。头戴斗笠的梢公道坐在船尾抽着一杆旱烟,烟雾袅袅,烟锅里的青条了然又暗。窗前遮阳的薄绸上,绘着飞燕点水的图样。跟着柳堤上画舫驶近时带起的水纹,微不成见地高低浮动。有庐杨城里来的士绅,见了那船很有些惊奇,略带羡慕地多看了几眼,上了马车。
申时将尽,碧水湖畔的喧闹之声渐歇。游湖的画舫靠向柳堤上的船埠,秀颜薄衫的仕女们笑语盈盈地登上马车,峨冠博带的士绅相互作揖道别。天间霞光一片,映得云头通红。
半夜,一阵短促的打门声将她惊醒。门外一女子焦心肠喊道:“苏先生!快醒醒,苏先生!”
千寻淡淡地看着她,还是不动。
“阿恒此次可沾了怀止的光呢!先前他投了不知多少拜帖,燕子坞的信鸽倒是一只都未收到。本日如果失了约,岂不怠慢才子?”谢焕之老是漫不经心的拿话刺他。“幸亏我让怀止也投了拜帖。啧啧,信鸽隔日就来了。”
床上的人咳得痛苦,好久才平复过来。隔了半晌,他沙哑地低声道:“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