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襄怔了一下，觑着母亲，只感觉她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漂渺空茫，像是有所得，又像是有所失，一时之间让人难以揣摩。
慧生在屋里，把她的丝料寝衣叠好铺在薰笼上，见她怏怏的，笑着提示，“中晌过上房蹭饭，大不了您陪长公主喝上两杯。这会儿且想想后日要穿哪件，择定了我们才好熨烫出来。慕容郡主的大日子，您可得好生打扮起来，保不齐，席上还能赶上扎眼的人呢。”
母亲的和言絮语，生出让民气安的力量，她终究完整结壮下来。回房表情已大好，只是还没想出来该去哪儿逛，门上丫头已来通传，升平郡主慕容瑜过府来看望她了。
“倒是新奇，你如何跑出宫，串起门子来了？”楼襄兴高采烈，拉着她的手，一起往月洞门里走，“难不成是老祖宗开恩，许你婚前再去茹府上会会姐夫不成？”
“殿下！”慧生顿足道，“那是皇后娘娘犒赏的，平白给了她，转头娘娘问起，您可如何答对啊。”
楼襄用过早餐，站在檐下闲看雁阵南飞。端生捧了手炉递给她，知她兴趣不高，便劝她不如递牌子进宫，瞧瞧慕容瑜去也好。
话没说完，慧生腾地转过身，柳眉倒竖，“合着做衣裳是假，要东西才是真。甚么借？哪次借了另有的还。你是缺心眼还是如何的，如许的胡涂话也来回殿下！”
楼襄没理睬这茬，坐在罗汉床上挥手，“不必了，奉告来人，多谢姨娘想着，我没有要做的衣裳。”
“母亲，”她轻声唤她，“您固然晓得娘舅如此布局，可内心还是不舒畅的，是不是？”
慧生头都不回，干脆的说了一句没有，跟着哼笑道，“还真正视，打量那是她们的婚礼呢，我看是想出风头，二女人说话儿也快成人了，这是要带她出门相看罢。”
单调的光彩衬出一身孑然、一点苍劲，另有几分清冷傲然、遗世独立的味道。
楼襄脸上写满厌倦，“我都晓得，就是不爱争这份闲气。要说不给，我能想出一百个来由来。可当真撕破脸就成心机？还为一根簪子，说出去，尴尬的还不是父亲和母亲！”
慕容瑜眉头一蹙，“你是和我住，又不在一个院子里。别说我哥不是那样不知礼的人，就是见面打个号召，一道用个饭也没甚么的，宫里设席，我出嫁那天，不都是如许？再者，你们俩又不是没见过，何必蝎蝎螫螫的，快别让我笑话你小家子气了。”
“看把你美的！”楼襄打心眼里也为她欢畅，“你尽管说罢，嫁人前还想如何吃，如何玩，你划个道下来，我舍命陪你就是。”
也不晓得为甚么，她就是不大喜好元成，总感觉他和母亲干系过于近了。但要当真论，人家本来就是近身奉侍的内臣，何况并不讨人嫌――明显极得主子宠，却一点没有骄贵傲慢的态度，为人办事一派低调谦恭，和他的长相很相称，温润斯文，言谈举止间透着极有分寸感的自负。
瞧这架式，母亲的表情应当尚算不错。
贺兰韵点点头，但笑不语，回眸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难为你了，小人一朝得志，嘴脸是不大好瞧。不过要你见地一下也好，晓得世恋民气，晓得人间行路难，不在山，不在水，只在情面几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