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绮玉狠狠剜了他一眼,和兄长赶着骡车分开了,只留杜和一小我站在原地,像个低头沮丧的失利者。
成喜道:“还不是二爷变了,之前在铜陵,带着小的们疯玩的还不是您!那会儿大爷总念叨您不长进、不成熟,现在倒是成熟了,整天闷在屋子里,醒了就不说话,睡着了梦里就罗娘子长,罗娘子短的,当我不晓得呢!归去就归去,到时候全奉告大爷!”
罗绮玉走近他,没好气地推了一把,杜和就恍恍忽惚倒在床上。
杜和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一年来,他瘦了很多,本来就棱角清楚的脸庞微微凸起下去,平增几分颓废与落拓。他为莫非:“唉,你觉得我情愿在旅店里呆着?还不是因为托人去找罗娘子的下落,怕她来了我又不在,扑了个空。”
杜和板起脸,道:“甚么叫破罐破摔,投笔从戎,以身报国,都是我从小就敬佩的事。你也晓得西夏扰边,没有兵如何将他们摈除出去?别人不去我去!当兵状都签了,没法忏悔!”
杜和道:“你如何来了?”
芙蓉楼外的平台处起了一间竹子彩缎搭成的彩亭,须发斑白的老知府杨亿正在感激成都士庶五年来的抬爱,现在离职期近,今后仍然将成都看作故乡。
杜和:“……”
杜和把脸从床帐里探出来,道:“胡说八道,明显是你喜好出去疯玩,非要赖给我,谨慎我把你撵回铜陵倒夜香。”
杜和内心也实在沉闷,就穿好了一身翠竹色的紵丝长衫,往袖筒里塞了一柄高丽折扇,骑着马在内里闲转,想着成喜说芙蓉楼上有热烈看,干脆慢悠悠去了。
谁知一天夜里,成喜闻声有人叩门,排闼一看,倒是披着大氅星夜赶来的罗绮玉,成喜觉得她终究想通了,赶紧让进门来。
后蜀国主孟昶在成都四周城墙上遍植木芙蓉,到了七月花期,灿若云霞,如梦似幻,城东的芙蓉楼高可百尺,一览全城名胜,是赏花的绝佳地点。
杜和半天赋回味过来,坐起家来道:“你……谅解我了?”
杜和点头道:“我之前想好了,不能这么浑浑噩噩下去,已经签了当兵状,下个月就要参军了——你那是甚么眼神?”
此时恰是七月流火的时节,南风煦煦吹拂着成都城墙上如烟似霞的木芙蓉,整座城池如天女新织就的锦缎,如云的集市,如龙的车马,更有垆边如满月般敬爱动听的女人,几次含笑,盈盈秋波,逗留住行人的紫缰金络。难怪世人说少不入蜀,老不出川,现在北方西夏犯境,江南风雨无时,人间若真有天府,大抵就是成都吧。
他这一说话,罗绮玉可就回身了,正和杜和四眼相对,连手里的木铲都掉了,莲子滴溜溜落了满地。
杜和把帐子拉紧,翻了个身,闷在被子里道:“不去。”
“二爷,文翁石室的学子们在芙蓉楼前搭了彩亭,办了诗文会,要欢迎老知府高升,楼外起了个庙会,好热烈啊!我们也去逛逛?”杜家的小厮成喜扒开杜和的床帐子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明显刚从内里跑返来。
罗绮玉叉着腰看他,“一年没见,传闻你长本领了,要去吃军饷,我来看看这吃军饷的人是甚么模样。”
因而乎,她把木铲捡起来,放在水盆里涮了涮,若无其事地该做甚么做甚么,就仿佛不熟谙杜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