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两子,廖王为长,天子为幼。太后望着小儿子,好似不熟谙普通,心道:此人虽是我所生,怀胎十月,亦是我之血肉扶养,可母子一场却向来不交心。人言圣心难测,我也常拿这话来欣喜本身。可总归……
也不知睡了多久,王坛在身边轻声唤道:“圣上,圣上……”
但他也算咎由自取。天子心下一横,抛开不提。他因多日未有成眠,此时一放松便沉甜睡去。
光王顿时面如死灰,六神无主。只喃喃呼道:“父皇,父皇……”天子背过身去不再理睬,王坛命人将其搀出大殿。
太后唾道:“不过是听那几个小人乱嚼舌根,唯恐天下稳定!”
天子目色微漾,道:“朕知太后舍不得阿瑶,就让秀儿留在都城,代他父亲奉养太后也是一样。”
天子并未起家,也不看太后脸面,只道:“母后,当初太子不过一时变态,行动有失公允,朕即将他贬为常郊王看管皇陵。现在光王牵涉如此大案,朕不过斥责他几句,要他前去封地,并未褫降他的封号爵位。朕为天子,如此秉公偏袒已觉有愧。”
已近中午末,天子简朴用过午膳,便于西配房光晦堂闭目歇息,以养心神。年前一顿整饬,到目今尚算安静,除却光王……
天子起来道安,由内奉养侍灌沐换衣毕,出来对太后笑道:“晨昏定省,儿子自会去处母后存候,母后何必亲来?这两日大雪,如果母亲路上受冻病了,难道儿子之过?有事叫人来传个话就是。”
滢州事触及丞相府,光王天然也逃不脱,江南各府参奏接连入京,真可谓飞霜寒雪严相侵,光王府内也是前所未有的萧寒。天子虽未问罪,但已显冷酷,朝仪时已不宣光王在侧。现在听闻光王喊冤,更是长叹一口气,斩钉截铁道:“你不冤。”
天子一时无言,太后几次拭泪。一时候室内只剩下她的抽泣和更漏之声。王坛谨慎翼翼劝道:“太后娘娘,保重凤体要紧。”
晨昏定省虽少不得,但天子也是来去仓促,这两月更是如此。太后嘲笑道:“你现在自是不肯意多见哀家。”
太后不耐烦道:“归根究底不就是几处地步吗?凭你两个娘舅之功,你当赏了他又如何!且历朝历代下至乡绅,上至王公,哪家不受地盘投献?若说天下泱泱莫非王土,那许家许都之地,为何又世袭罔替?许都高低为何皆是许家统统?还是在天子的心中,只要许氏才是建功立业的火伴、功臣。李家终归只是家臣主子,该打就打该杀就杀!这就罢了,你还将光王也赶出都城去。你这是,这是要绝了李家的路啊。”
太后缓过劲来,双目泛红,微微感喟,道:“你现在高坐朝堂,眼里只要你的天下和权势。你那里晓得没有李家,何来你的本日?”话到此处,喉头发哽,忙取出帕子来拭了拭泪,道,“我与你父虽是结发,但男人三妻四妾古来如此,更何况你父亲如许的乱世英豪。身边的女人,聪明的、貌美的络绎不断。我们伉俪两个又别离多年,他对我的情分可谓少之又少。如果没有你两个娘舅夫役支撑,别说袁家妇女之位,就是我之性命也难存了。既然我恩宠不再,性命堪虞,又何来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