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填金的托盘上摆着一只官窑脱胎填白盖碗,杨嬷嬷把盛着普洱热茶的填白盖碗摆放在霍青毓面前,谨慎翼翼地阿谀道:“女人到金陵走了那么一遭儿,且办了那么一件大事儿,想必也累得紧了。奴给女人捏捏肩捶捶腿,疏松疏松可好?”
但霍青毓上辈子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厥后又为王府侧妃,所见所识又岂是这等皂隶能望尘者,是以即便霍青毓态度温润和声细语,那周身气度言语辞吐便已叫人望而生畏。
霍青毓拿起桌上的普洱茶轻啜了一口,漫不经心肠说道:“有甚么话就说罢。”
别的一人也寻摸着倒了一杯茶水过来。
十来个青衣皂帽手持毛竹刀的衙役普一进门,就被当院躺着的横七竖八惨叫连连的场面震慑住了。
姚短腿一伙拐子专做的便是发卖人丁的买卖,十余年内流窜至南北各地,拐卖的小童妇人不下几百起。了局最为惨痛的,便是这些被折了腿脚当街乞讨的小童,经年伤病得不到医治,苟延残喘时要被扔到贩子上乞讨,讨来的银钱多了,还能得一口残羹剩饭,如果当日没讨到银钱,拐子便连饭也不给吃。倘若饿死病死了,不过一卷破囊括了扔到城外乱葬岗上,还省了烧埋的力量。
那些孩子见状,愈发怕的浑身乱颤,却又不敢扎挣,只好缩手缩脚的由人拎着,好似扎了脖即将被宰的家禽。
上辈子夺舍了她身材的那妖孽,常常脱手救人,要么是技艺出众却受人暗害的游侠儿,要么是出身凄苦参军没几年就能脱颖而出的穷户将军,要么就是白龙鱼服奉旨暗访的天潢贵胄,气运如此之盛,那才叫人感觉希奇。
一起船行,尽览两岸风月。冯老三且看动手捧茶盏神采更加舒畅的霍青毓,满心猜忌无处可诉。
洗漱过后,身穿红色中衣,恰纱裙,外罩藕荷色对襟儿褙子的霍青毓散着头发走出静室。
因此十余年下来,姚短腿一伙拐子看着不起眼,手中命案都积累了二十余条。如此丧芥蒂狂之罪过一经问出,顿时震惊了朝野高低。司管此事的应天府尹一面拟折子上报刑部,一面令人遵循姚短腿等人的供词到各地寻访被拐儿童并将人归还故乡。一面欣喜于本身任上破获如此大案,三年考核必然能评个优上,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就在冯老三出去报官之际,跟从霍青毓一同来的壮硕男人进了堂屋,从内里搬出来一把还算洁净的黄杨木圈椅,奉迎的放在霍青毓跟前儿。
“那些贫苦人家出身的女孩子,若不是有我们当作瘦马普通的养着,也不过是被家中父母几两银子卖给人做媳妇的命,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扎挣着一口饭吃。可如果有幸被那些盐商富户挑中了,吃穿用度上且不说,倘或再能生下个一儿半女,连带着家里娘老子都受益无穷――”
杨嬷嬷把要说的话放在心底又衡量一遍,方才举着托盘谨慎翼翼地迈进门来。
霍青毓独自去洗漱换衣,留下冯老三与杨嬷嬷互通口风。
从扬州跟来的几个男人察言观色,立即走到各角落里,把浑身脏兮兮,神采胆小惊骇的七八个孩子全都带到霍青毓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