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潇点头,抬步向二楼走去,老板娘号召人端着托盘跟上,有一碗热汤、一盘熟肉,并两个荞面馒头,并不精美,量却足。
顾潇一脚把追上来游说他插手甚么帮的小卒子踹翻在地,又把女子扔来的手帕团好放在花枝上等候仆人取回,就啃着干馒头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正火线的柜台后站着位发束银簪的老板娘,年纪大抵三十多岁,敷粉施艳,看着倒不大显老,只是也不像良家子。见顾潇出去,她眼里亮了亮,从柜台后走出来,一手还拿着笔,一手提起了酒壶,笑道:“哎哟,好久不见如许姣美的客长,这天儿冷,先喝杯酒暖暖身子?”
顾潇翻身下来,把中午吃剩的半个馒头喂给了马,然后才转过甚,用睡意惺忪的眼睛打量着这家在夜色下更显幽深诡谲的荒漠堆栈。
大略是得了老板娘叮咛,跟上来的小二并不敢冒昧,放下吃食就麻溜地往外走。顾潇核阅了一下这间客房,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浴桶外再无其他,被褥披发着陈腐潮湿的味道。
“娘子这般风韵,怎会生出这么个肉丸子?”顾潇笑了笑,一手揪住孩子衣领,把他拎了起来,“都是走江湖的,明人不说暗话,这孩子跟我没干系,我的确是不必多管闲事。”
“多谢掌柜的。”顾潇接过酒杯抬头饮下,借着袖子遮挡把一杯酒倒进了衣衿里,幸亏今儿穿了一身黑衣,看不出有何不当。
他下山已经半年,从一开端面对花花天下的目不暇接,到现在深感所谓江湖就是一锅五味陈杂的浆糊,甚么酸甜苦辣涩的玩意儿都倾倒此中,那些个不知所云的爱恨情仇跟着腥风血雨劈面而来,糊得他的确找不到东南西北,
在山间巷子救了遭受劫匪的大女人小媳妇,却被一句“以身相许”吓得落荒而逃;去甚么黑风寨老虎洞惩奸除恶,跟左青龙右白虎的绿林豪杰打斗;等走过了穷山恶水,度过几天清闲日子,却因为在街上清算了几个地痞地痞,又被不知哪旮旯来的乌合之众追着要求入伙。
天时入秋,落叶萧瑟,本就萧瑟的野道更加少了行人,路边几座知名的旧坟杂草丛生,间或有虫鸣唱晚,不觉动听,徒增三分阴沉。
二十两银子,在这个时候充足浅显人家几年的花消。老板娘咬着嘴唇踌躇了一会儿,终究下定决计:“好,但是我们这厨子没做过人肉,这……”
顾潇挑了挑眉,只见店家几人的神采都有些不多数雅,老板娘勾起嘴角:“都说清官不竭家务事,客长莫非连我这个孀妇打儿子也要插手吗?”
顾潇看了看天气,阴风起,暗云涌,揣摩着怕是要下雨,他没筹算露宿荒漠成个落汤鸡,就施施然牵了马去拍门。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呀,小屁孩儿懂甚么?”顾潇摸摸下巴,一脚踹开厨房门,把他往灰扑扑的地上一丢,抄起把菜刀,亲热地问:“你看红烧如何样?对了,你如果不奉告我名字,等下我就管你叫红烧肉丸子了。”
楼下,店小二骂骂咧咧地把一个小孩子踹倒在地,那是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儿,白白胖胖,跟官方供着的年画娃娃一样,穿了身绸缎衣服,一看就是富朱紫家才气养出来的崽儿,可惜现在脏兮兮的,脸上又是灰土又是眼泪,身上还被踹了几脚,正滚地葫芦般磕在顾潇脚边,好端端的凤凰蛋,的确跟臭鸡蛋有得一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