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贵为九五之尊,但这些年来政务占有了他大半心力和时候。即使叶浮生不藏私,楚子玉的武功比起十年前虽有停顿,但远不及放弃前尘投身江湖的楚惜微。
十年来第二次见面,比起上回在野渡心烦意乱下的仓促一见,这遭灯火透明之下,他才算是好好打量这个已经今非昔比的人。
他的笑声还没淡去,楚子玉已感觉面前一花,他下身不动上身微侧,抬手就是一式“拈花”向劲风擒去,岂料扑了个空,尚未收势,颈侧已传来一点刺痛。
那一晚在野渡来去仓促,楚子玉又是送刀而去,内心纠结万端,对楚惜微也是庞大难言,倒没当真打量一下他到底变成怎番模样了。
楚惜微嘴角的嘲笑凝固在顷刻。
“子玉兄向来自夸君子,如果用了下毒的伎俩,只是欺侮你本身。”楚惜微喝了第二杯酒,现在他的酒量今非昔比,上好的“眠春”喝起来也不过是浅尝,连半分醺意也不觉。
楚子玉的手指摩挲白瓷酒杯,嘴角扯起一个笑:“当年你分开的时候,我看着你的眼神,感觉你这辈子要么永久不回天京,要么就是返来跟我冒死。”
回身落座,呼吸平复如常,楚惜微饮下一杯酒,道:“见你跟端王共处一室,看来叔侄也好、君臣也罢,摆布已经达成共鸣,我倒是白跑一趟了。”
楚子玉当年跟他靠近,天然晓得这个堂弟有些脾气。之前他身为兄长,不管如何都顺着居多,现在他身为九五之尊,再看到楚惜微这模样,内心俄然有些庞大。
楚惜微嗤笑一声:“一个不时候刻摆在刀尖上的位置,倒是有一大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拼了命想坐上去。”
当初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景了血腥宫变里最后的赢家,不晓得踩着多少鲜血白骨上位,但是任谁都晓得,当他坐上阿谁位子,才是统统刀光剑影的开端。
他的话不客气,楚子玉倒没起火,毕竟这些年来看多口蜜腹剑的人太多,如这般直白喜恶,反而是他求之不得的。
刚才涓滴不觉的杀气到这一刻方才透露,楚子玉只觉身后那人一身气味蓦地一变,化成无数毒牙刺入血肉,恨不能将他撕碎。
楚惜微终究拿正眼看他了。
无牵无挂的人能够不管不顾、无懈可击,而有了任务的楚惜微就必须三思而后行,不管多么恨意丛生,都不会真正对他动杀了。
但是人间很多事情,本就难以言说,也无对错清楚。事到现在,多少恩仇已成昨日泡影,那些个赤子订交的热忱也好,态度相对的反目也罢,对于他们两人来讲,都不过空谈了。
楚子玉内心翻滚着诸般动机,面上倒是滴水不漏,他看完了那封血迹斑斑的函件,沉默很久后提起酒壶,为楚惜微续了一杯,这才笑道:“不担忧我下毒吗?”
他这话语很得体,但口气却不见涓滴敬意,连施礼也未曾,与其说是见天子,就跟见戏台上的红白脸没甚么两样。
但是这一问一答以后,楚子玉眼里的冷意却冰消雪融了。
劈面有一面铜镜,此时倒映出了他身后景象――楚惜微嘴角的笑还没消逝,眼神却冷冽下来,仿佛夜色俄然染上妖气,使活人出错为鬼怪。
楚子玉伸手扶额:“可惜如果坐上这个位置的人行差踏错,结果就不堪假想。”
锋利的瓷片破口已经刺破皮肤,一滴猩红已经班驳其上,楚惜微的手再近方寸,楚子玉就会变成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