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微嘴角的嘲笑凝固在顷刻。
“子玉兄向来自夸君子,如果用了下毒的伎俩,只是欺侮你本身。”楚惜微喝了第二杯酒,现在他的酒量今非昔比,上好的“眠春”喝起来也不过是浅尝,连半分醺意也不觉。
他这话语很得体,但口气却不见涓滴敬意,连施礼也未曾,与其说是见天子,就跟见戏台上的红白脸没甚么两样。
也正因如此,楚子玉才气笃定他不会脱手。
月前在野渡那番兔起鹘落的比武,楚子玉固然占了上风,实际上也是楚惜微先因他的话乱了方寸,猝不及防受了一指蓄势已久的“惊雷”,但是那一下固然将楚惜微逼退,却没能真正伤到他。
“你不想再涉足朝廷,我也不放心你重回宫闱,但是……”楚子玉将手札推了过来,“有的事情你一旦沾了手,要想甩脱就不轻易了。”
“你能跑这一趟,已出乎我的料想了。”楚子玉笑了笑,“阮相之事,想必你晓得的已很多了。”
楚惜微嗤笑一声:“一个不时候刻摆在刀尖上的位置,倒是有一大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拼了命想坐上去。”
刚才涓滴不觉的杀气到这一刻方才透露,楚子玉只觉身后那人一身气味蓦地一变,化成无数毒牙刺入血肉,恨不能将他撕碎。
楚惜微道:“你对我说这些,又有甚么用?”
楚子玉的手指摩挲白瓷酒杯,嘴角扯起一个笑:“当年你分开的时候,我看着你的眼神,感觉你这辈子要么永久不回天京,要么就是返来跟我冒死。”
从阿谁时候,楚子玉才真正认识到,当年任人捏圆搓扁的肉丸子楚尧是真的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行于暗夜、生杀予夺的百鬼门主楚惜微。
但是人间很多事情,本就难以言说,也无对错清楚。事到现在,多少恩仇已成昨日泡影,那些个赤子订交的热忱也好,态度相对的反目也罢,对于他们两人来讲,都不过空谈了。
仿佛本觉得早已腐臭的种子在内心破土而出,那绿苗不大,脆弱得不幸,却让他不忍心把它重新踩归去了。
他们一走,屏风后的清倌也抱琴而出,暗香居里只剩下楚惜微和楚子玉两人,再无半个闲杂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