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空道:“你怕了他。”
色空是苦行僧出身,与色见、色若分歧,他是自幼跟着师父游历尘凡,见过太多盘曲与磨难,到最后哪怕双目已盲,多少穷山恶水、人事全非也都记在心上。
渡厄洞内一片狼籍,满壁刀痕拳印,各处血腥飞溅,就连吸一口气也如吞下把带血的刀子,割得人从咽喉疼到肺腑里。
“都有。”赵冰蛾一掀眼皮,“他胃口大,想一口把天都吞了,却不怕被撑破肚皮。”
色空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喃念着《往生咒》,步雪遥倚靠着洞壁,仗着瞎子看不见,面上神情风云变幻。
曾有众生问佛者,八难何渡?
“百鬼门的‘还阳丹’,你当是传闻过的。”赵冰蛾盯着他,“等赫连御来了,你就吃了它,堂堂西佛就算杀不了他,总也能拖到同归于尽吧。”
“……那就不必见了。”
顿了顿,她的目光一扫步雪遥,仿佛窥见了一副蛇蝎心肠,又笑道:“在那之前,谁都找不到他们。”
佛曰,历劫,勘破。
“可贵你还能做些事情,但愿别出甚么幺蛾子了。”赵冰蛾勾起唇,把擦洁净的弯刀还入了刀鞘。
盘膝念佛的色空终究开了口:“那些人,你如何措置了?”
曾有一人问佛者,六根何净?
“我既然开了口,就自会措置好,不必担忧泄漏动静。”赵冰蛾瞥他一眼,见色空松开拳头,心知这老秃驴是情愿束手就擒了,这才嘲笑一声,“我去措置这些人牲,你留下措置这老秃驴,可别把到嘴的鸭子弄飞了。”
她的眼眶红得要滴血,脸上神情却麻痹下来,这一巴掌打完并没撤手,反而顺势下滑,落在了色空肩颈大穴上。
她问:“那么,你感觉本身真能成佛吗?”
赵冰蛾看着他,五指渐渐紧攥成拳。
赵冰蛾仿佛把丧子之痛都倾泻在色空身上,一手弯刀神出鬼没,锋挑奇诡,刀术多变,步雪遥在旁观战,只感觉再长出三头六臂也不敷用,更何况一个瞎子?
佛曰,拿起,放下。
佛曰,决定,舍得。
言罢,她就不再看色空和步雪遥一眼,屈指吹哨唤来本身的‘魔蝎’,押着剩下这二十多人出了渡厄洞,一去就是个把时候。
赵冰蛾脚步一顿,没转头,声音有些哑:“他好吗?”
石室以内只剩下赵冰蛾和色空两人,盲僧盘膝拨动佛珠,口中念念有词,赵冰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澎湃的风云都渐渐止息,只剩下波澜不惊的水。
赵冰蛾的笑容愈发恶毒,却也没胶葛着话题不放,而是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砸在色空身上。
但是色空始终神采稳定,就连捏住药丸的手指都没有颤栗半分。
三声微不成闻的轻响过后,步雪遥钉入的三根金针已经在至阳至阴两种内力的表里夹攻之下被逼超卓空身材,盲僧面色惨败,唇间溢出赤色,手指不自发地蜷曲了几下。
色空不语,步雪遥心头一寒。
色空了然:“谋逆。”
“色便是空,空便是色。”
一股阴寒至极的内力彻骨而入,霸道凌厉地在经脉间残虐,直入丹田,饶是以色空之能也不由白了神采,半晌后竟然于眉睫凝上一层薄霜。
色空人在刀俎下,却还站得笔挺,他立在那些被本身救下的人牲身前,道:“战已终,你当践约放过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