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微没有管他,左手托着锦盒,右手去摸黄铜扣锁。他向来稳如盘石的身形有些闲逛,手也抖得不成模样,好半天赋把这个小小的扣锁翻开,直到瞥见内里那把通体玄色的连鞘长刀时,他才规复了安静。
“最后,他们终究找到了他,被万箭钉在山壁上,满身无一处无缺,只要手里紧握的惊鸿刀。”
笑了半晌,他又呛了口气,咳嗽了好几声,喃喃低语:“师父……你如何,会死呢?”
刀刃断裂,掌锋去势未绝,大氅客那只手如白鹭点水掠过,指间顺势拈住一截断刃,转眼已贴上楚珣咽喉,而剩下连着把柄的那一半断刀却这才落地。
夜行人闻言大惊,他一起驰驱心神不免松弛,竟不知何时被人尾随至此。心念一转,内力聚于耳目,便探清身后野林有不下十人潜行暗动之声。
大楚皇室以国为姓,今上少年即位,鼎新变法,重整军政民生。新法已垂垂推行,百姓们怒骂有之,奖饰有之,但哪怕黄口小儿也知这位敢易祖宗法的天子姓楚名珣,字子玉。
“惊寒关战事方告一段落,兼路途悠远,非你之过。”大氅客挥手表示他上前,声音有些沙哑:“不过,带了尾巴来,这便是大错了。”
先帝生性绵软,不满掠影卫手腕,对其停止裁撤,一度弃之不消。但是今上即位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复立掠影,重新招纳暗探和杀手,为本身打造了最锋利的刀。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近三个时候,从日暮西垂到月上中天,脚下仿佛生了根,动也未动。又过了一会儿,微凉的风吹过,伴跟下落叶被踩过的声响,一人身着夜行衣,踏着荒草萋萋的巷子由远及近。
“蛮族势强,关内有特工暗通曲款,一百七十八名掠影卫,不过旬日便折损过半……最后在三日前兵临城下之际,他潜入蛮人后帐,刺杀了首级胡塔尔。”
眼泪被他卤莽地抹掉,他扯了扯嘴角想要笑起来,可惜笑得比哭还丢脸。
兜帽下的嘴角悄悄一扯:“晓得我还活得好好的,很绝望?”
“我哭了……”他后知后觉地抹了把脸,湿漉漉的,“我竟然……还会哭啊。”
“我让你闭嘴——”
被无礼打断,天子不恼不怒,只持续说了下去:“守将战死,战事垂危,朝中也有食古不化的老臣与我角力,我便下密令掠影卫先行奔赴惊寒关,准便宜行事。”
“月前,北方蛮族进犯惊寒关之事,想必你也晓得,不然也不会派人前去探查。”扫了一眼船埠上被本身部属围住的夜行者,白衣人语气垂垂降落,“惊寒关是北疆重地,一旦破关便与国门大敞无异,但是蛮族蓄谋已久,此番……”
茫然无措,如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闭嘴……”
重军地点,暗藏本就惊险万分,何况是刺杀了敌军主帅后,透露在千军万马当中?
但掠影卫是一个例外。
江湖与朝野泾渭清楚,官府对武林之事尚留一线,侠也不以武犯禁涉法,是故保持了这些年来朝廷与武林之间奥妙的干系。
七月流火,落叶纷飞。
“楚子玉,答复我的题目!”袍袖一挥,兜帽被劲风翻开,大氅客的真容露在月光下,他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细眉杏眼,发如泼墨,生得一副好皮相。可他将薄唇抿成一线,眉眼微敛,看着就是锋芒将出的模样,咄咄逼人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