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既然是女皇御赐,那我也只好收下了。”说着挽起袖子暴露被绳索勒破皮的手腕,朝魏芙道,“傻站着做甚么?过来替我上药。”
话里有话,仿佛在表示他甚么。蔺长泽掩口微微咳嗽起来,俄而温润一笑,“殿下不必挂记。殿下洪福齐天明光盖世,臣与殿下要朝夕共处,必然大受庇佑。”
“从我穿上战袍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她轻笑,“身为人子,我没法禁止我的母亲老去;身为人臣,我没法禁止我的陛下宠任宦佞。现在群臣党附,以蔺长泽之命马首是瞻。现在的大燕,看似斑斓,实则一团败絮……试问如许一个听任寺人弄权,将百姓的存亡置之一旁的朝廷,边关将士们如何甘心为之浴血奋战?民气不聚,军心涣散,被外强兼并只是迟早的事……”
“是。”
她面无神采,理好袖口一把拿起桌上的佩剑,大步朝外,口里却叮咛道,“让强弩手们速回军中。以那位厂督的行事手腕,我返京之事十有八|九已经泄漏了风声,恐西戎趁机兴乱,务必责令全军将士这段日子打起精力,严明以待。”
他冰冷的视野落在那款款骑黑马而来的女人身上。骄阳高照,黄沙刺目,她唇角含笑,在官轿五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笑盈盈地望着他。
“回殿下,”外头轻微却冰冷的女声道,“厂督说外头风沙已停,是时候出发了。”
周景夕十指缓缓收拢,垂眸道,“想要窜改如许的运气,我只要走这条路。不管多么伤害,多么艰苦,我都要回到京都,一争到底。”
周景夕眼底的神采有顷刻的暗淡,她扯了扯唇,回身在圆桌前坐了下来,声线听不出喜怒,“你倒是未雨绸缪。”说着蓦地一抬眼,望向魏芙目光冷然,道:“副将感觉此行返京,我们还会回到这处大漠么?”
推开驿站大门,外头乌压压一片尽是人头,比昨早晨的多了不知几倍,而那顶暗色的官轿就被众星拱月般护在中心。她摸了摸下巴,看来这个厂督确切是奉旨来迎她返京的,若只是奉周景辞之命而来,他如何也不敢大张旗鼓带上这么多人。
云雪应了个是,那阵几不成闻的脚步声才垂垂远去。魏副将惊魂不决,赶紧压着心口道,“这对双生子的工夫深不成测,也幸亏殿下,不然她若在外偷听,部属底子无从发觉。”一面说一面敏捷替周景夕包好了手腕。
周景夕与魏芙对视一眼,当即回声,“晓得了,你令厂督在驿站外等待,本将速速就来。”
半晌,轿帘里头传出淡淡一声“嗯”,紧接着,一只苗条白净的右手探了出来,微微掀起了轿帘。一方微光斜洒出去,蔺长泽眼色阴沉,只见西厂世人恭敬相让,自发地空出了一条黄沙铺成的大道来。
周景夕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淡然道,“这点儿疼算甚么。”
“咳咳,”副将清了清嗓子站直了身材,右手在怀中摸索了一阵,总算把那瓶捂得发热的药瓶子给取了出来,双手呈上去,道,“殿下,这是蔺厂督命部属给您送来的金疮药,说是女皇御赐给您的东西。”
话音甫落,只听发朽的房门“吱嘎”一声响,被人从外头轻推了开。魏副将脸上悻悻地笑着,踏进屋子反手合上门,一面朝她走,一面诚心道,“殿下不愧是殿下,武功盖世耳力过人,部属的手脚这么轻都让您发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