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似血，红霞如火，霞光的余晖微微带着紫晕，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暴烈的风雨。血是鲜血，火是烽火，如许的天象仿佛预示着玉京即将被一场血腥烽火吞噬，火焰将在青史上烙下让先人瞻仰的，永不消逝的笔墨，它们吟唱的是一曲豪杰与红颜的不朽赞歌。
宁湛站在天风中，染血的衣袂翻飞如浪。萧太后跌坐在台阶上，鬓发微乱，神情错愕。她担忧地望着宁湛，落空了夙来的平静矜持。因为现在，云风白与宁湛相隔不过一寻（1），云风赤手中的一柄银光熠熠的雪剑，正抵着宁湛的胸口。
韶华与众守军跪地听旨。
不报仇，也一定得爱。
报仇，则失爱；
如果是宁湛，必然会挑选报仇，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更是一个长于衡量的帝王。但是，云风白很傻，他挑选了爱，即便是求不得的爱。又或者，云风白比宁湛更聪明，更聪明，仇和爱，痛苦与幸运，傻瓜才会放弃爱，放弃幸运，挑选仇恨，挑选痛苦，不是么？
玄武骑堕入了发急。
注：（1）寻：当代长度单位，一寻=八尺。
玉京有四座主城门：建春门、安化门、延庆门、广运门。
落日残照，一片寂静。
不杀，也是一念间。
宁湛昂首望向云风白，神采安静，“你如果心存杀意，朕怕或者不怕，都难逃一死。朕乃堂堂梦华天子，又何必在临死前作出瑟缩丑态，让尔等邪魔外道嘲笑？”
是谁？谁曾经在这高入云阙的观星楼顶，指着浩大奥秘的星空，对幼年时的他说，“三垣行周，九曜顺轨（2），星斗的运转是天命的轨迹。风儿，记着爷爷的话：天命，不成逆，逆天则亡。”
玉京，皇宫。
他此次起事，本是为了杀尽宁氏，以血当年云氏灭门之仇。但是，冥冥当中，仿佛有一种力量禁止他。一是爷爷的话语；二是韶华。如果，他杀了宁湛，韶华必然会恨他平生。这一剑，杀死了宁湛的同时，也会让他落空韶华。固然，未曾获得，无所谓落空，但她如果恨他，会让他痛苦。
杀他，只是一念间；
又是谁？谁在二十年前的秋夜，夜观九星连珠，帝星临世之异象，口出双星谶言，为帝王所忌，惹来了杀身之祸，使得云氏一族血溅观星楼？
不杀，也是一念间。
雪光闪没间，一物落在了地上。
天命，不成逆，逆天则亡。
最后两个字出口的同时，云风赤手腕一翻，长剑蓦地向前刺去。雪剑穿透了宁湛的左肩胛，一篷鲜血喷薄涌出，将乌黑的剑身染成了银红色。
韶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就在这一晃眼的间隙，她再向驿道绝顶望去的时候，一点黑影已经成了一大片，黑压压地向城门卷来，速率极快。
他们是援兵？韶华惊胜于喜，问道：“他们是甚么人？”
杀不杀宁湛？
或许因为宁湛身上披收回的与生俱来的帝王威仪，或许因为宁湛接受庞大痛苦却不平不折的固执意志，云风白心中倒是生出了一股畏敬，一点心虚。
从旗号的图纹看来，这批人马仿佛是各州府的兵士。但是，遵循梦华法规，没有天子之命，藩镇和州府的处所军队毫不成以擅来玉京。
萧良展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天子诏曰：威武大将军李元修狼子野心，与江湖邪人狼狈为奸，勾搭反叛，其罪当诛，六合不容。特召襄州司马韩齐，泉州参将秦云亮，梁州节度使卢说赶赴玉京，勤王诛奸，以匡社稷。京畿营主将韶华听旨，全军入京，开城迎之。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