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县之最后一丝疑虑,仍在担忧曾经天真懵懂的公主,是否能够放弃昔日旧情痛下杀手。
她跃上案桌,指尖拂过烛火,感遭到模糊的灼痛,心下却松快了些。
裴县之此时不过是刚过而立之年的从四品官,在礼部卖力祭奠皇陵事件,既非天子近臣, 又未曾执掌重权, 最多不过跟在上峰以后依着叮咛做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是在那里呢?
可事与愿违,她回不去过往,还要逼着本身一点一滴地生长,带上连本身都讨厌的面具,在曾经的爱人现在的仇敌面前,演着令人作呕的戏码。
毕竟泰安与李彦秀青梅竹马十余年的豪情,而兵马半生兵权在握的前驸马,对死去十年的亡国公主亦是一往情深。
阿蛮。她默念着他的名字,脑海中支离破裂的影象,却拼集不出他临终前的模样。
她意难平,伸出双臂将阿蛮的牌位与本身的放于一处,稳稳地跪下。
既然都是冒死出城…定王地点的咸阳, 岂不是他能投奔的绝佳之处?
李彦秀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伸脱手,将她揽住怀中,说:“不…是我彻夜,要欺负他们了。”
“二愿受我连累之东宫与清冷殿旧仆投胎转世,来生安然顺利再无磨难。”她略略停顿了下,轻声说,“如有能够,我愿与阿蛮再相逢。此生欠了他的,想来世一一赔偿给他。”
天气垂垂泛白,泰安蜷成小小的一团躲在窗前。
泰安深深拜倒在地,略有哽咽的声音流露了她最后一丝的脆弱:“十六岁前,泰安活得天真懵懂事事无忧,大厦将倾而不自知,乃至失却卢燕江山,泰安难辞其咎。”
十年后一念长进,机遇偶合下向大殿下献了殷勤,却又引发李彦秀的思疑和警戒。
“在这里…”泰安抚着那块写了她名字的木牌,“我的牌位,在这里。”
彻夜以后,心存死志殊命一搏,又何止只是裴县之一人罢了。
为官仿佛投胎,择明君择正主,他次次押注次次赌输,却一而再再而三被逼上死路。
若说半点怨气都没有,那当真是在自欺欺人。
“返来啦?”她歪着头,眨巴着眼睛,学着之前的本身那样坦直又坦白,“你兄长弟弟但是欺负你了?”
她眼中的恨意和决计展露得那样淋漓尽致,而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相互成绩的默契。
结局之前,她另有未竞之事尚待处理。
藏匿在黑暗中一座座的佛祖面前供奉着一只只新旧不一的木牌,写着形色各别的名字,每一个都依托着故交的相思和眷恋。
泰安悄悄转过身,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遮住她的眸光。
雨中的兴善寺一片昏黑,而泰安吱呀一声推开法堂的大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黑中瞥见了佛前供奉的点点烛光,夜风中摇摆飘零,像是在呼喊着她的前去。
她看不清佛的神采,却也知慈眉善目标那巨像安慰世民气中统统的不平。
泰安却在越来越大的雨滴当中咬牙前行,直到兴善寺北庙门上“寂静国土”四个金字若隐若现,直到她恍惚着的双眼模糊瞥见天王殿的金刚牌坊,才旋着身子停下脚步。
裴县之尚是青年,仍带着多年前两榜进士残留的傲骨,大有些破釜沉舟不再转头的气势。
裴县之深深吸一口气,问出最后一句话:“公主,明日中秋夜,驸马当真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