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轩自那日祭天大典后,便经常借口宫里当值极少回府来住,偶尔返来一趟,也老是和沈从云没说几句话就吵,然后在沈从云的勃然大怒中愤然拜别。因沈如霜和李氏的不喜,苏以宸整天极少出本身的院子,幸亏她往昔也不是喜好热烈的人,待在本身房里看书习字,对着绿绮琴发楞,偶尔弹奏一曲,倒并无不适,只是沈如霜之事因她而起,她不免自责烦忧,操琴时偶然中透暴露各种情感。
这几日,气候俄然变得晴好起来,接连几日的阳光,一扫之前的潮湿和阴冷,晒得氛围中都弥散着一息暖香。连好久不见的雀鸟,都从伸直的巢穴中钻了出来,叽叽喳喳的落在院里欢畅的寻食。苏以宸表情也好了很多,遂将绿绮取来,十指轻飞,滑过每一缕冰弦,一曲《潋清风》缓缓飘荡。
现在,她飞上了高高的枝头,苏以宸和沈宁轩却再也没法站到她身后,听不到她的笑,感受不到她的欢愉。
“会吗?”苏以宸像是在问本身。
沈秀怔了怔,“蜜斯,这不是你的错,如霜蜜斯今后会想明白的。”
人一旦绝望,便会放弃挣扎。沈如霜以后大病了一场,最后的痛苦过后,就是让步,待病愈时,已是邻近过年,朝安城里雪花飘舞,一片乌黑纯洁。自从宁王府前来求娶后,她与苏以宸之间的裂缝就已经有如沟壑,难以超越。
门房又来通报说有人送东西到府上要求转交予二蜜斯。素玥因为沈如霜那边需求增加人手,她又是李氏调教出来的妥当人,因此要去了东院里奉侍。新的丫环临时没有补上,只得累沈秀替她取了来,拿到手上,是薄薄的一本书册,以一方白如皓雪的锦帕包着。那锦帕看上普浅显通,但质地和手感均为上乘,看来这送礼之人非常讲究,对这本书册也极是珍惜。
琴声悠悠,如花香拂过民气,如涓溪流过心头,如轻风安抚灵魂,丝丝缭绕,诉说无尽真情。她的嘴角不自发微微上翘,眼睛渐渐眯成了两道新月。
一曲毕,她心中狂喜之情难抑,紧接着又按那琴谱弹奏了几曲,顿有九窍齐开,心入灵境之感。真是喜不堪收,如获珍宝。不知这送谱之人是谁?莫非,与绿绮琴是同一人?只是,那公子所为何来,能得此名琴名曲,想必费了很多工夫,却不吝相赠,实在是费人考虑。今后如果机遇相见,当不知如何酬谢。
苏以宸依在窗前,望着纷飞的大雪。沈秀见她入迷,拿了件大氅来给她披在肩上。她喃喃细语:“秀娘,姐姐这辈子是不是都不会谅解我了?”
苏以宸心中欣喜连连,琴音渐停,向他箫声传来的方向聆听了望,固然,她面前只能看到一堵高高的院墙。箫声减弱,余音袅袅,终至不闻。
琴音忽而高亢短促,如鹤唳云端。忽而柔嫩缠绵,欲收欲发。回转之际突然铿锵有力,顿挫顿挫。可不管琴声如何变幻,一曲接一曲,箫声都如过虚无之境,萧洒自如,与琴音共同浑若天成。
翻开锦帕,苏以宸的心跳俄然加快,微微泛黄的书册,册上驰名《临春乐》。她在梨香苑习曲时,曾听教习的乐工提及,《临春乐》为南朝天子陈后主倾天下琴师之力所成,被后代人称为三大名谱之一,只可惜在南朝覆国时被毁之一炬。没想到竟会存于世,并且呈现在她手里,的确像是在做梦。苏以宸按捺不住本身狂跳冲动的表情,迫不及待的翻看了好几遍,然后撇弃统统邪念在绿绮琴前盘膝坐下,凝神深思,玉指轻扬,绿绮琴空灵清越的琴声婉婉而来,初时如深谷深潭之流水,飘然浪荡,缠绵霏霏,而后琴音一改,铮然激扬,仿佛马跃千山,仿佛龙腾四海,令民气血翻滚,浑然忘我,最后琴音缓缓收敛,如水入平地之境,在袅袅风声中悠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