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他不经意地一转头,此时月华洒辉,正照在那躺在地下的物件上。柳爽俯身捡拾起来,拿在手里一瞧,原是一枚羊皮郛袋,袋口紧垮,若隐若现地斜插着一物,仿佛是手札。
柳夫人向大樊篱那边瞥了一眼,仍笑着,“走罢,上我那屋,有新制得的青梅,恰好烹茶。”说着率先起家,领着一群媳妇娘子往背面正房去,走时还带上了一众仆婢,只留了索慎进父子与柳爽几个独在屋内说话。
柳爽见状,笑嘻嘻地执起案前的酒盏,向索慎进身后的婢子连使了两个眼色,婢子会心,忙替索慎进面前的空盏中注满了酒。“姨丈莫恼,阿庭本日劳累,想是乏过了头。”
他乍然出声,仿佛点醒了索庭。索庭忙向柳爽长揖,“这拂耽延怎说也是柳侍郎的弟子部将,还请表兄与柳侍郎瞧在这些年同事的情分上……”
索庭双眼谛视着面前这碟菜肴,定定地发怔,连他父亲同他说话也未曾听到。他脑中将这些年来他代表着索氏与贺鲁的暗中相同一幕幕想了一遍,桩桩件件都是通敌叛国的极刑。
索庭顿时便直了眼,散着腿呆坐不动。
柳夫人领着索庭正妻,并几个媳妇儿围坐了几席,索氏父子同柳爽据了另几席,间中以单扇的罗纱孝亲图大樊篱隔开。既设下了男女之防,又不失一家子的热络。
“阿庭,莫怔了,这小天酥如果放凉了,便失了大半的味道,白孤负了庄头的一番孝心。”柳爽陪饮了一回,放下酒盏,脸上笑得极是温暖,切切地催促索庭提箸。
索庭一把推开食案,厉声诘问道:“究竟说了甚么?”
索庭讪讪地应了,拿起案上搁着的银箸,夹了一箸鹿肉送入口中,竟是食不知味。再一瞧,此中一支银箸却还是拿反了的。
索良音料算得倒是不错,索庭佳耦二人,公然在柳夫人院中,陪侍父母亲用膳。
索良音私揣着他与长嫂约莫是在柳夫人那院奉侍用饭,她缓缓松了口气,留意了步态,慢悠悠地自索庭的院子门前过,不经意间,那枚羊皮郛自她的衣袖间悄悄滑落。
索庭不由悄悄一颤抖,却听柳爽接着安抚道:“好歹是沾亲带故的一家人,我纵是个不成器的,被父亲摈除至边疆思过,总另有姑母在不是,父亲不顾旁的,也该顾念胞妹的安危。”
闻听此言,索庭整小我渐渐松弛下来,心中暗道柳爽所言极是,再想想,母亲统共就生养了他与昭娘二人,若真出了甚么事,必然会奋力保他安稳。
“慌甚么!”索慎进瞪了他一眼,本想再责两句,念及本身这嫡宗子这几年来也极不轻易,遂松下口气,“拿便拿了,多想无益。那两个突厥人总还在县衙牢里押着,那是张伯庸的地界,他拂耽延手再长,也不见得能插得……”
柳爽与索庭一齐执了小辈的礼,辞过索慎进,一前一后地出了大院,往索庭的跨院去。一起上柳爽好言又劝抚了一番。
索慎进一掌拍在了食案上,案上的杯盏碗碟随之都往上跳了跳。大樊篱背面语笑喧阗的女眷们顷刻都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