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庭顿时便直了眼,散着腿呆坐不动。
索庭低头不语,待他父亲怒斥完,方犹踌躇豫道:“这些事儿子原是做惯的,本不当慌惧,只是这一回……”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垂下视线,硬着头皮吐字,“这一回,当真觉着不稳妥,特别是教那杂胡都尉拿了活口去……”
“阿郎有所不知。”阿忠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韩孟来是并不说要带人走,只说是奉了都尉之命提人问几句话,哪知人提了出来,上前几个府兵架了人就走。张县令自是要劝止,韩孟却道,都尉早有话,张县令若不能放心,便请来折冲府一道听审。这便……”
索慎进端起酒盏,多少要予柳爽些脸面,别过眼不去瞧索庭,执起酒盏一口饮尽。
柳爽见状,笑嘻嘻地执起案前的酒盏,向索慎进身后的婢子连使了两个眼色,婢子会心,忙替索慎进面前的空盏中注满了酒。“姨丈莫恼,阿庭本日劳累,想是乏过了头。”
索良音料算得倒是不错,索庭佳耦二人,公然在柳夫人院中,陪侍父母亲用膳。
柳爽低低笑出声来,“不想那拂耽延倒有几分离腕。”
索慎进一掌拍在了食案上,案上的杯盏碗碟随之都往上跳了跳。大樊篱背面语笑喧阗的女眷们顷刻都住了口。
索良音私揣着他与长嫂约莫是在柳夫人那院奉侍用饭,她缓缓松了口气,留意了步态,慢悠悠地自索庭的院子门前过,不经意间,那枚羊皮郛自她的衣袖间悄悄滑落。
当下三人皆偶然义再用饭,各怀了心机坐饮了一回,也便散了。
他顺手抽出,借着月光与花径旁石灯的亮光,将那手札仓促阅看了一遍。末端,嘴角忽一动,勾出了一个出乎料想的笑,继而唤住了走在前头的索庭。
“慌甚么!”索慎进瞪了他一眼,本想再责两句,念及本身这嫡宗子这几年来也极不轻易,遂松下口气,“拿便拿了,多想无益。那两个突厥人总还在县衙牢里押着,那是张伯庸的地界,他拂耽延手再长,也不见得能插得……”
柳夫人领着索庭正妻,并几个媳妇儿围坐了几席,索氏父子同柳爽据了另几席,间中以单扇的罗纱孝亲图大樊篱隔开。既设下了男女之防,又不失一家子的热络。
柳夫人向大樊篱那边瞥了一眼,仍笑着,“走罢,上我那屋,有新制得的青梅,恰好烹茶。”说着率先起家,领着一群媳妇娘子往背面正房去,走时还带上了一众仆婢,只留了索慎进父子与柳爽几个独在屋内说话。
“阿庭,可还记得顾家那位小娘子?”他笑意深得有如这初起的夜色,“非论贺鲁待她如何,我们终是摸不透她晓得多少底里的事儿,留着她迟早是个祸害,倒不如趁着这一回,一并撤除了才放心。”
“延都尉的裨将,那韩孟,带了人来,将那两个突厥人自县衙牢里提走了,带回了折冲府。”阿忠被他一吼,反倒捋顺了话,一口气将话说完。
索庭双眼谛视着面前这碟菜肴,定定地发怔,连他父亲同他说话也未曾听到。他脑中将这些年来他代表着索氏与贺鲁的暗中相同一幕幕想了一遍,桩桩件件都是通敌叛国的极刑。
索庭所居的院子,在东面跨院。这个时候,虽已上了灯,可院内却静悄悄的,并无人走动。
索良音一时不如该如何措置,遂悄悄地将手札带回房中,翻遍全部屋子,寻不到一处妥当的处所。来回兜转直至暮时,她终是停下步子,在转暗的房内静坐了一盏茶工夫,终是咬咬牙,将手札藏掖在衣袖内,往前头大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