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觉得会有一队突厥兵前来查探,再将他们这一行押送回牙帐,可贺鲁竟切身前来,倒是风灵始料未及的。
“瞧见那大旗未曾?”佛奴瞪着木托,冲两杆立得高高的“顾”字大旗一指:“既是在处木昆要地,又是战时,只要不瞎,生火的烟气周遭内皆能瞥见,再有顾坊的灯号,何必去找贺鲁的牙帐,他......”
贺鲁踢开足踏,抬起一臂横在她跟前,阻了她下车,挑起眉毛道:“当年你若嫁来我王庭,便该由我亲手接你下车,本日亦当如此,有那足踏何事?”
贺鲁忽地抬头大笑了几声,顺手放下了车上的夹幔,扬声号令他带来的那些突厥兵,连人带车一同押回牙帐。
贺鲁的口气入耳不出任何待客的美意,但也不带一丝歹意。既是来做笔买卖的,总要率先显出些诚意才好,风灵略一迟疑,便顺服地抬手搭上了他的手臂。
他双目凝睇着车中安坐着的人,推开挡在车旁的佛奴与木托,如同扒开两件不相干的物什,两步半踏上车。“风灵,可真是你?”
火光晃了几晃,便被偏移开,风灵终能将他瞧清楚,十年的风景在贺鲁的身形上并未留下甚么陈迹,却无情地在他的脸上连连摧刀,本来一把稠密的贴面卷髯仿佛稀少了一些,细一看原是掺杂进了斑白,阿史那王族中特有的碧眸,不知是因他年事增加,还是暗夜火光的映托,看起来蒙上了一层墨色。
俄然,车上的夹幔快速被掀起,车外天气已全黑,一团火光直刺入风灵眼中,她下认识地偏头闭目遁藏,那火光却无涓滴撤回的意义。
木托憋得脖子根通红,高喊:“顾娘子既承诺了救我家小可敦,我们也到了处木昆要地,如何又不肯走了?”
马蹄声戛但是止,踢踢踏踏的几声回转,显现那些人已到了车前,可车外没有一句问答,温馨得令人揪心。
“你瞎嚷甚么!”佛奴本就极不肯风灵来冒这个险,一起对木托全无好声好气,木托焦炙嗓门一大,贰心头火便愈盛。
才刚一搭上他的手臂,尚来不及提起裙裾,风矫捷觉脚下俄然腾空,一旋身,人已教他带下了马车,借着他臂上的力道,落地时双足安稳,身子轻巧,半分也未惊到她腹中的孩儿。
贺鲁的牙帐就在跟前,风灵跟着他走到帐前,内心不自禁地发嘲笑,悄悄自嘲:幼年时遇他,动辄便要说攻城掳人的话,因这话惧过恼过咒过,不想终究到他牙帐前,倒是本身寻上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