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她转了个动机,叮咛道:“弥射将军本日一同往都护府赴宴,这会子怕是还未归营,你快去,传个聪明的小子,替我请一趟弥射将军。”
风灵苦笑几声:“保下我又如何?我即使活着,也无甚意趣。后日你们便要开赴,这一战还不知几时能休,现在我与他皆在气头上,风灵也不拿义兄当外人,有些话,还得请义兄劝上一劝,切莫教他做了傻事。”
杏叶目送着拂耽延穿过内苑拜别,哄了那歇去偏院顽,柔声低气地将风灵劝了好一阵。风灵不肯将拂耽延自去领罪的话再说上一遍,一言不发地在矮榻上倚坐着。杏叶一筹莫展,要去请医士,风灵只道腹痛已止,不必惊起一片,不教她去请。
“你浑闹够了!”拂耽延压着嗓子低斥,声如低云滚雷。他原是要上前将她抱上矮榻,命她静歇,却冷不防教一条幼小的身影横隔开。
那歇半信半疑地瞧瞧风灵的神采,确是病恹恹的模样,再瞧瞧拂耽延,虽带着怒容,却也是体贴肠望着她。那歇渐渐收回了手臂,回身一本端庄地劝说风灵道:“阿母既病了,便该吃药,连得那歇也晓得‘良药苦口利于病’的事理,阿母怎好不吃药?”
风灵口齿短长,拂耽延自是无言以对,岂知她越讨情感越是冲动,面色更是不必说,乌青僵白,忽又戛但是止,一手扶住身后矮榻上的案几,一手哈腰捂住了肚腹,一颗巨大的盗汗自额上滑了下来。
拂耽延目睹着她的面色转向乌青,一双眼瞪得通红,却不见一滴眼泪出来。上一回见她这副描述已算不清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许是她雪中僵立一夜,阻他去挽救外城廓百姓,落入贺鲁圈套那年,又或是康达智满门尽遭屠灭那会儿。
风灵的神智逐步答复,心知与贺鲁恶战期近,拂耽延也好,弥射也罢,都是要临阵的,不该因她滋扰了他们的心境。她长长一吁,成心显得轻巧些:“摆布义兄瞧着来,能劝的便替风灵说上一句,却莫要是以事战前分神,风灵定能在回至长安之前想出个别例来。”
风灵草草净了面,清算了发髻,便来予弥射问安。弥射见她脂粉浅淡,且眼中带红,内心已了然大半。
风灵正了正胸前丝绦,决然道:“如果劝不动,便请义兄转告他:他若执意如此,风矫捷将孩子送去余杭,誓与他同担罪恶。”
拂耽延俄然怔住,这才认识到方才叱责的口气确是重了,面对那歇的护母,他烦恼本身较稚儿尚且不如。
风灵沉吟不语,弥射细细一考虑,便又点头将本身的体例否了,“这也不是万全之策,非论你何时回长安,总有人将你认出。”
拂耽延松缓下满身的紧绷,长出了口气,向杏叶叮咛道:“娘子肚腹不适,服侍她歇下,快去寻个医士来诊诊。”
弥射的脸上也渐有了笑意:“论脑袋瓜,倒还真是你比他好使。你便放心将此事交予阿兄,再不可,我便将他捆了来见你,反正毫不准他轻举妄动,先做下傻事来。”
风灵顿觉有一股郁火腾地直冲头顶,裹着浑身的力量无处宣泄。她辨不清这团高燃的肝火是因拂耽延的这番话而起,还是因她这一起过来的统统沟坎而生。她的明智耐烦全都教这火团焚得干清干净,一扬手,手中的瓷茶盏便带着她的决计砸落到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