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射因本日午间都护府这一场闹，已是深觉非常，本就想来见一见风灵，在洛水坊前正遇着来请的小厮，故来得极快。
弥射摊了摊手：“你那夫君的性子你还不知？你巧舌机辩尚且劝说不动，何况是我。”
待风灵将拂耽延要回长安一力领罪之事说罢，弥射沉默好久，亦是犯难：“他若不回长安，此一世便驻守西疆倒还罢了，可这迁调的敕书已下了，抗旨不回倒是泼天大罪，莫说是他，连你与两个孩儿也断了活路。他去领了罪，贤人瞧在你曾助力扳倒柳氏的功绩上，最多是小惩大诫。论理说，延将军的筹算方是端庄能保你的。”
拂耽延目睹着她的面色转向乌青，一双眼瞪得通红，却不见一滴眼泪出来。上一回见她这副描述已算不清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许是她雪中僵立一夜，阻他去挽救外城廓百姓，落入贺鲁圈套那年，又或是康达智满门尽遭屠灭那会儿。
拂耽延俄然怔住，这才认识到方才叱责的口气确是重了，面对那歇的护母，他烦恼本身较稚儿尚且不如。
风灵沉吟不语，弥射细细一考虑，便又点头将本身的体例否了，“这也不是万全之策，非论你何时回长安，总有人将你认出。”
“欺君并非你一人所为！”风灵一抬手，使力挥去他想要揽她肩膀的手臂，今后退了两步，同他拉开了间隔。她一勾菱唇，嘲笑着讽道：“是哪一个教的你这般忠君尊王的纲常？我阿爹阿母？论理也不该，我阿爹如此，于你而言，与欺君无异。难不成是我母亲教的你？”
拂耽延松缓下满身的紧绷，长出了口气，向杏叶叮咛道：“娘子肚腹不适，服侍她歇下，快去寻个医士来诊诊。”
那歇不知何时进了正房，伸开双臂拦在风灵跟前，睁大双眼直直地谛视着他一贯畏敬的父亲。“阿耶为何要责备阿母？阿母如有甚么不是，那歇替阿母领了。”
杏叶目送着拂耽延穿过内苑拜别，哄了那歇去偏院顽，柔声低气地将风灵劝了好一阵。风灵不肯将拂耽延自去领罪的话再说上一遍，一言不发地在矮榻上倚坐着。杏叶一筹莫展，要去请医士，风灵只道腹痛已止，不必惊起一片，不教她去请。
一会儿，她转了个动机，叮咛道：“弥射将军本日一同往都护府赴宴，这会子怕是还未归营，你快去，传个聪明的小子，替我请一趟弥射将军。”
“风灵，我晓得回长安这条道不好走，然我已欺君在前，怎能再抗旨不尊？我从不悔怨为这些年犯下的欺君之罪，本就是假借来的年代，总有要了偿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