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了条帕子来,便说长平县主遭难,这未免也太不能教人佩服。”佛奴打从心底盼望此人别有用心,倘若他所说失实,以风灵的性子,毫不会放手不睬,就她现下这情状,当真是不如不睬。
佛奴的目光还是忧心忡忡,仿佛并不信赖风灵眼下果然能平静。
风灵朝他翻了翻眼:“羊若惶恐失措,虎便能起怜悯之心,不吃它了么?”
风灵将目光投向他,佛奴艰巨地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发燥的嗓子眼,“我们家的部曲归集归集另有百人可用,大娘如果许,我便领了他们去,大不了与处木昆的突厥人……”
“你方才也说了,我们定不能袖手旁观。”风灵咬住下唇,手指头在案几上重重地叩击。
木托却似见到了多少微光,忙回她:“在哪个山坳下,哪片草场里小人并不详知,大抵在处木昆倒是不会有错。”
风灵心头一绞,倾身上前就要接过那帕子。却教佛奴抢在了前头,隔挡开那突厥人的手。
佛奴失神地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数回,末端捧着心口,忍痛道:“突厥人游牧,经常匮乏,向来贪财,或拿顾坊的一家一当抵给他们换人,也使得。”
风灵靠着车壁,轻抚肚腹,安抚着在她腹中拳打脚踢,以示不满的小莫诃,一面笑着同坐在她劈面的佛奴打趣儿:“那歇未生时,我正从长安往西州奔赶,现在轮到莫诃跟着我赶路,皆是不得安生,四周展转的命数,想来我这两个孩儿约莫生就该是行商的。”
风灵目光猜疑地在他脸上转了好几转,蓦地忆起:“你……你是……你是木托?”
风灵反倒说不上话来,呆怔地坐了下去,过了片时,又问道:“你是说,贺鲁趁着弥射将军带兵离了处密部,偷袭了你们的牙帐,擒了长平县主与弥射将军的冲弱幼女?”
“贺鲁牙帐安在,你可晓得?”风灵横了心问道。
“大娘!”佛奴蹭地蹿到她跟前,“你要何为?”
那木托直点头,满怀了希冀盯着风灵。
佛奴听着她全面详确的交代,内心难过,自知劝不住她,便只低头闷声道:“自小到大,你叮咛的事,哪一桩我含混过。”
佛奴一向憋了些话在胸膛,几次想说却又忍了归去,眼下木托已不在跟前,风灵还是沉吟不决,他再忍将不住,向风灵道:“长平县主与我们顾坊是甚么样的友情,自不必说,更遑论弥射将军又是大娘的义兄,我们顾坊说甚么也不能袖手旁观。只……延将军前脚才刚开赴,连韩拾郎也一同带去了,大娘又怀着身子,现在连马都骑不得了,还能如何援手?”
风灵凝神端坐很久,忽地嘲笑起来:“旁的部族贪钱或是不假,贺鲁的野心早漫过了庭州,超出了西疆,财帛于他早已是囊中之物,只怕他瞧不上眼。”
那突厥人急了,双眼发红,几近是声泪俱下:“顾娘子不信?娘子贵重,等闲不记得小人也是平常。小人本一向跟着叶护,贞观一十八年,叶护在高丽负了伤,娘子自瓜州至西州一起顾问,再往厥后迎娶了小可敦,几年前娘子家的大郎周岁,叶护与小可敦来贺,小人也都是跟着的,娘子未曾留意,小人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那人终是松了口气,眼眶子里的泪花一下就激了出来,猛一阵点头:“恰是,恰是小人。”
“我可同你说明白了,你将我送至处木昆,换了韫娘她们便一起往金牙山去,尽快找到唐军驻地。贺鲁狡猾多变,行事从不守端方,你们切莫在途中担搁,免得他起了悔意又撵上来。这一战阿延与苏将军他们定能稳操胜券,我只需在处木昆捱上几日,大破贺鲁之日,便可得救脱身。”风灵敛去脸上的笑意,又将一起叮咛的话,慎重相告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