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奭将这话听在内心,几次咀嚼了几遍,眼中渐露了光:“如果在宫中此事确是难办,可她现下不是身在宫外的尼寺中么?尼寺中走失病故个把女尼,再平常不过。”
索良音迟疑着叹了口气:“贤人身边的阿监透过些风,贤人经常思念感业寺中的那位,总想着要往感业寺一见,可那毕竟是尼寺,纵是天子也不便。”
不出一月,这些话便如风灵所愿,传到了长安。
借柳爽在长安乃至深宫立了足;借着毫不怀旧情地构陷顾风灵,得了柳氏实足的信赖;借拂耽延之手,撤除了柳爽;接下来便该轮到柳家庞大的根底,这位无趣机器到令人生厌的王皇后了,大树既倒,焉有满树柳姓猢狲的安身安身至处?
王氏咬着唇,冷脸不语,立政殿堕入一片教人烦躁的沉寂。
云麾将军喜获麟儿的动静并未向外昭告过,也不知是哪一个先起的头,竟带着贺礼径直上门来。既是来道贺,府上的管事也不好横加禁止,但非论商户还是官眷,风灵只一概推说身子未复不见,一应来往,由杏叶打理得妥妥当帖,来人既见不着家中女主,礼数上却又挑不出一丝一毫的弊端。
柳奭心底不住赞叹,这收养贤人庶子,委实是个好主张。贰内心明白,单凭本身的外甥女的一味死脑筋,只怕是想不到这一层,不必说,天然多数是索良音的主张。
“那便是说,要先贤人一步接了那感业寺的女尼回宫,好教贤人欠下殿下情面。”柳奭拈起下颌的短须,眯了眯眼,“负债好还,情面难了,借此请贤人将皇后膝下的陈王立为太子,水到渠成。”
索良音好整以暇地坐直了身子:“前些日子,皇后殿下在园子里偶见了贤人的庶宗子陈王,戏顽之间不慎推到了小雍王,内监仗着萧淑妃略受贤人看重,便不将陈王放在眼中,竟出言呵叱。陈王忠诚,倒也向小雍王赔了不是,偏萧淑妃不依不饶。殿下看不过眼,又觉陈王自幼丧母甚是不幸,便动了怜悯之心,想着要向贤人禀了然,好将他带回立政殿好好教养。”
去岁夏末接受了丧子之痛的柳奭得报后,只在皇后王氏跟前冷嘲笑了一声:“与弥射攀亲,震慑住了贺鲁部,调和了西疆各部,这一招棋走得精美,畴前只当他忠孝痴顽,未曾瞧出,他原也是会些手腕的,西州于他倒成了个好去处,于我柳家倒是……”
“柳中书可还记得太宗的那位秀士?”索良音欠身反问。
索良音蹙紧了眉间,向王氏望去。王氏放动手里的茶盏,冲她必定地一点头。索良音站起家,挥退了殿内奉养的宫人内监。
“音娘?”柳奭不好诘问王氏,只得转向身边的内监打扮的索良音扣问道。
“柳中书此言差矣。那绊住了圣心的女尼,不但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毁伤,还得接回宫中来。”待殿内再无旁人了,索良音向柳奭回禀道。
柳奭回过脸,接过茶盏,目光定定地在那小内监脸上呆滞了一息,心道:幸亏阿爽当日肯寒舍这胡女,冒充内监送入宫中,现在看来,即便阿爽活着,功效上也一定及得上她一二。
柳奭沉吟片时,记起了这桩天家丑事来,略一点头。“太宗旧人,不是皆送入感业寺中为尼去了么?”
贤人得美人,皇后得子嗣,这两桩事大家得益,虽说都是功德,可面上瞧并无干系,为何要相提并论……柳奭追求权谋日久,转眼,他便明白了这两桩事之间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