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良音迟疑着叹了口气:“贤人身边的阿监透过些风,贤人经常思念感业寺中的那位,总想着要往感业寺一见,可那毕竟是尼寺,纵是天子也不便。”
她藏在裙裾下的拳头里紧攥着一小团抄佛经用的熟纸,那是一个月前有尼师来立政殿问安时悄悄塞予她的。在感业寺中等得日渐干枯的先帝秀士武氏,将她视为最后一根拯救的稻草,赌上了最后的气运,带了手札予她,毕竟当日端赖了她穿针引线,才与尚且是太子的贤人有了那段露水情分。
“那便是说,要先贤人一步接了那感业寺的女尼回宫,好教贤人欠下殿下情面。”柳奭拈起下颌的短须,眯了眯眼,“负债好还,情面难了,借此请贤人将皇后膝下的陈王立为太子,水到渠成。”
索良音甫将那寥寥数句的手札念完,马上便透辟了,感业寺中的武氏,恰是她将柳氏根底伐断的那柄利斧。
“柳中书可还记得太宗的那位秀士?”索良音欠身反问。
借柳爽在长安乃至深宫立了足;借着毫不怀旧情地构陷顾风灵,得了柳氏实足的信赖;借拂耽延之手,撤除了柳爽;接下来便该轮到柳家庞大的根底,这位无趣机器到令人生厌的王皇后了,大树既倒,焉有满树柳姓猢狲的安身安身至处?
“这是何事理?”柳奭一时未能明白。
索良音蹙紧了眉间,向王氏望去。王氏放动手里的茶盏,冲她必定地一点头。索良音站起家,挥退了殿内奉养的宫人内监。
统统带来的礼,非论轻重厚薄,皆录写得清清楚楚,至上元以后,风灵手书了报答,附上绢帛一类等价之物,一一归还各家,不免又惹起贩子商肆之间的一番热议。
“音娘说得非常。”柳奭渐渐地吃了手中的茶,清算起连缀未绝的丧子之痛,转向王氏:“西疆既已安宁,贤人迩来也不必再经常犯头风。”
说罢柳奭耷拉下唇边斑白的短须,端倪垮塌地冲着殿外初春新景发了一回怔。
外头的话多了,多少在西州官宦之间有了些群情。贩子间的话本就能流转出千奇百怪的说辞,再有些功德者的添油加醋,拂耽延内宅的事便愈发沸沸扬扬说法不一地传将出去,不几日,莫说是西州,连得沙州、瓜州也有人在说此事。
柳奭回过脸,接过茶盏,目光定定地在那小内监脸上呆滞了一息,心道:幸亏阿爽当日肯寒舍这胡女,冒充内监送入宫中,现在看来,即便阿爽活着,功效上也一定及得上她一二。
贤人得美人,皇后得子嗣,这两桩事大家得益,虽说都是功德,可面上瞧并无干系,为何要相提并论……柳奭追求权谋日久,转眼,他便明白了这两桩事之间的关联。
柳奭眉头颤栗:“政事也未繁忙至此。”
不出一月,这些话便如风灵所愿,传到了长安。
柳奭心底不住赞叹,这收养贤人庶子,委实是个好主张。贰内心明白,单凭本身的外甥女的一味死脑筋,只怕是想不到这一层,不必说,天然多数是索良音的主张。
索良音好整以暇地坐直了身子:“前些日子,皇后殿下在园子里偶见了贤人的庶宗子陈王,戏顽之间不慎推到了小雍王,内监仗着萧淑妃略受贤人看重,便不将陈王放在眼中,竟出言呵叱。陈王忠诚,倒也向小雍王赔了不是,偏萧淑妃不依不饶。殿下看不过眼,又觉陈王自幼丧母甚是不幸,便动了怜悯之心,想着要向贤人禀了然,好将他带回立政殿好好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