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俄然闻声李世民感喟，见他醒转，想着他本日醒得少，忙撇动手里正看着的书卷，执起经文要念。李世民微抬起手摇了摇，表示她不必念佛文。
屋门俄然翻开，风灵错愕地仰脸望去，却见拂耽延立在昏黑的门内，眸光闪动，虽有酒气，却淡薄似无。
“贤人莫要再说这话。”风灵内心发酸，鼻端跟着发酸，“风灵尚且不急，贤人倒急了。”
阿盛上前撤去他身后的锦靠，扶着他躺下，又劝道：“贤人且有得睡，顾娘子便去替贤人跑这一趟，向延将军道个清楚。”
风灵伸出一只手向他探去，教他一掌控在手心中。虽是暮春三月，夜里的风仍旧冷得紧，风灵一起奔驰五十里，冷风早就穿透了她身上的胡袍，将她吹得浑身冰冷。
“阿延，阿延，对不住……”一开口，她眼眶里的泪便忍不住滚落下来，划过缺失了温度的脸庞，感受尤其炙热，她梗着发痛的喉咙道：“是我太偏擅自利，拖累你枯等至今。自此你莫要再等了，是我对不住你。”
老管事闻声而来，一面将她往里头迎，一面搓手无法道：“娘子来得恰是时候，本日下半晌，阿郎搬了两大坛子酒进屋，闭门不出，也不准人出来，老奴去问话，也讨不来一个字，屋内也不闻动静。若再叩门，便有杯盏砸在门框上……”
开门的家仆一见风灵顷刻如失了魂，不知所措地唤老管事。风灵将手中的缰绳塞至他手里，自推开宅门疾步往里走。
掐指算来，该有三十年了罢。李世民颤颤地长叹，心底默道：精华，教你单独等了这些年，苦了你了。
“凤翎，本日是甚么日子了？”他偏过甚来望向风灵。
那匹大宛良马转眼便至城门下，戍卫见是一名胡装女子，孤身一人从乌黑一片的城外过来，不觉骇怪，待要查问，那女子从腰间扯下一枚铜牌冲他抛过来。
宅子大门紧闭，风灵上马打门，过了好久才有人来应门。
这些话好似耗尽了他全数的力量，说着说着，气味便又弱了下去，阖眼睡去。
汤药在热水里温着，他既不要听经文，风矫捷要去端药来予他吃。
李世民浅笑着阖上眼，仿佛非常倦怠：“去罢，好孩子。阿延甚好，你择得不错，既是夫君，总不能负了他，去罢。且本日本该是你们的奠雁礼，却未能成礼，你去，替我向他道一声‘对不住’……”
“凤翎，不必去忙，坐着说说话。”李世民声音虽低弱，风灵却未曾听错，他确是在唤“凤翎”，一时候她不知他究竟在同谁说话。
刚要起家，便听他在睡榻上微小地唤道：“凤翎……”
“立在门外何为？夜风不冷么？”他因好久不开口说话，嗓音嘶哑浑重。
风灵在门前俄然迟疑起来，当日在沙州，她如此果脆地自许了拂耽延，算到现在，已是三载。三载以内，多数因她之故，一回回地同他错过，不教贰心凉也难。及到眼下，她竟是愧不敢对。
李世民扯动唇角笑了笑，将风灵打量了很久，“你如许的年纪最不该被孤负，却因我一己私念，想教你多伴我些光阴，一再迟误在此。去罢，回长安城去……去找阿延。”
阿盛带着另一名内监上前，一同帮着将他扶坐起来，在他身后塞了锦靠好抵住他身子不往下滑。李世民吃了几口米汤，摆手道：“罢了。昔年顿时交战四方，现在连睡榻上都坐不住，人不负光阴，却都教光阴孤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