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余杭顾府,面见了风灵爷娘,他方才明白圣报酬何不遣白勇前去,非得要他走这一遭。只因旁人或不认得畴前莱国公府的旧人,而他自小长在府中,与那些旧人渊源匪浅,莫说能认得昔年的莱国公夫人顾夫人,便是家中老奴怕是也大多认得。
风灵现在得知可放心在外头养着,摆布得了杨淑妃的首肯,贤人一时半会儿也病愈不了。又想起昨夜入眠前听得拂耽延说了阿爹阿母带的话,不责她违命进京,亦不恼她在外头擅自婚配,听着该是应许了她同拂耽延的这桩婚事。
拂耽延却不似她这般宽舒,送走高阳公主后,他独坐在书房内,前思后想了好久,做了十数回筹算,至晚都未曾出来。
风矫捷是凤翎,便是尚在人间的汝南公主。在沙州供奉窟内见着牌位时,在得知贤人视她为厚爱的孩儿时,他也曾疑过,却终是未敢信。
见拂耽延出去阖上了门,玉勒图孜方才端起了正形,同风灵扳动手指细数道:“你真真是命大。若不是高阳公主在牡丹春宴上肆无顾忌地讽刺太子与贤人的秀士有染,若不是太子妃挂不住脸面一心寻机扳回这一局,若非果教她拿捏住了高阳公主与辩机和尚的把柄,遣她舅兄沸沸扬扬地闹将开来,害了辩机性命,她怎肯理这档子闲事。更不必说去安仁殿杨淑妃跟前替你打保护,说你在她的别院将养。”
玉勒图孜睁大眼冲她瞧了好一会子,点头不迭:“我瞧着也是,趁着高阳公主尚肯帮衬,便去央告她报称你养好了伤便自行走了。就此离了长安,往西州去避个一二年,待风声过了,再悄无声气地返来与延将军相聚,岂不好?”
怨不得他初见风矫捷觉眉眼似曾了解,那是他授业恩师,昔日骁骑营统领精华夫人的眉眼。
令拂耽延更加骇怪的是,他不但认得风灵的阿母,连她的阿爹,他竟也是认得的。曾听风灵提过他阿爹的名讳,到了面前才恍然初醒,顾云鹤,果然就是闲云野鹤之意:昔日光荣至极的莱国公,连他头顶的阿谁“杜”字也不要了,真成了市坊乡间,传授学童课业,闲云野鹤的老先生。
风灵摸了摸本身的腰,疼痛虽减,却仍不好受,稍稍用些力便痛得她龇牙咧嘴。“敢情我身上这几刀,倒是成全她的怨气了。”
怨不得风灵曾说她爷娘不准她去长安,却要她每个除夕设祭案眺望长安而拜,为的是拜谢她两位天大的仇人,便是她生父母贤人同精华夫人罢。
李世民素知顾夫民气中过不了精华夫人在玄武门替他挡箭一事,更不肯将精华夫人留下的独一的孩儿交由文德皇后,在后宫如许的处所养大。故此,他曾疑过顾夫人趁他不在京中,将凤翎偷偷带出了长安。他怀着这模恍惚糊的狐疑,命人往江南道看望数回,皆不得其踪,终是撩开手认了。
这两桩过分偶合,皆是在李世民移驾出京时产生。
想他行军兵戈甚么艰险疲累未曾受过,偏江南道一行,却教他身心俱疲。
顾夫人原非莱国公道房,膝下只一子,年纪尚幼,一十七年前,莱国公杜如晦病逝,功劳爵位皆由两位族中过继来的年长公子秉承。莱国公夫人记念先夫至深,乃至神思恍忽,再不肯留在京中徒悲切,便携了季子离京。汝南公主凤翎便是在此时暴病薨逝,仓促装殓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