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响动,杏叶提着食盒走进屋子,在睡榻上安了一张案几,将食盒内的吃食一样样摆出来,乌米粥、枣泥馅的蒸饼,样样俱是加添血气之物。
杏叶撞了一头的败兴,怏怏道:“摆布我是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的,娘子去哪儿我都跟着便是了。”
令拂耽延更加骇怪的是,他不但认得风灵的阿母,连她的阿爹,他竟也是认得的。曾听风灵提过他阿爹的名讳,到了面前才恍然初醒,顾云鹤,果然就是闲云野鹤之意:昔日光荣至极的莱国公,连他头顶的阿谁“杜”字也不要了,真成了市坊乡间,传授学童课业,闲云野鹤的老先生。
拂耽延清楚理清了经年的旧事,脑袋里却轰鸣不止,足懵了三日。桃圻说如果对这些旧年恩仇感兴趣,可拜见桃子的《莲谋》。
想他行军兵戈甚么艰险疲累未曾受过,偏江南道一行,却教他身心俱疲。
方才她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玉勒图孜的话也听了大半去,内心渐冒出个设法,此时按捺不住道:“依杏叶所见,现在既借了这个由头出来了,倒不若就不归去了。”
风灵现在得知可放心在外头养着,摆布得了杨淑妃的首肯,贤人一时半会儿也病愈不了。又想起昨夜入眠前听得拂耽延说了阿爹阿母带的话,不责她违命进京,亦不恼她在外头擅自婚配,听着该是应许了她同拂耽延的这桩婚事。
怨不得她会做那独特古怪,只要他先母才会做的粔籹,她阿母便是他先母曾奉养过的莱国公府里的夫人。
玉勒图孜睁大眼冲她瞧了好一会子,点头不迭:“我瞧着也是,趁着高阳公主尚肯帮衬,便去央告她报称你养好了伤便自行走了。就此离了长安,往西州去避个一二年,待风声过了,再悄无声气地返来与延将军相聚,岂不好?”
到了余杭顾府,面见了风灵爷娘,他方才明白圣报酬何不遣白勇前去,非得要他走这一遭。只因旁人或不认得畴前莱国公府的旧人,而他自小长在府中,与那些旧人渊源匪浅,莫说能认得昔年的莱国公夫人顾夫人,便是家中老奴怕是也大多认得。
怨不得他初见风矫捷觉眉眼似曾了解,那是他授业恩师,昔日骁骑营统领精华夫人的眉眼。
拂耽延却不似她这般宽舒,送走高阳公主后,他独坐在书房内,前思后想了好久,做了十数回筹算,至晚都未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