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耽延又算了算，眉间几近能夹起笔来，“半月已是日夜兼程，再快，跑死了马，跑伤了府兵，反倒担搁。”
“恰是这个理儿！这老东西端的是恶毒，已然伤了阴鸷，还不知改过收敛。”康达智一拍大腿，忿忿地点头。
康达智咂咂舌，拍了拍她肩头，“瞧在他今后是我妹婿的份上，这一回阿兄送他拂耽延一小我情，体例也替他想好了。”
佛奴凝神细想了一阵，奇道：“收尽边城的棉籽，如许大的手笔，只要大商户才做得。我****在市中与他们厮混，并未曾听闻谁家要收那么多棉籽。”
“风灵明日便解缆，你在这儿说这些何为么！”康达智喝止了米氏的话，“休要在提那些沮丧的事儿，风灵自小便过得莫贺延碛，且她广记博识，决计不会摸错了道。”
拂耽延笑嗔道：“又满口不打端庄。”
拂耽延垂目思忖了片时，终是点下了头，随即又唤回韩孟，另作了叮咛，命他多挑得力的府兵出来，以供风灵选用。
风灵亦为莫非：“折冲府如果短了收棉籽的财资，风灵义不容辞，可无货的买卖难为啊。”
风灵一伸手夺过康达智手上的黄麻纸，拔腿就往外跑，丢下一声：“多谢阿兄。”
风灵嫣然一笑，笃定道：“我却晓得一条道，只需七八日便获得西州。”
全部沙州仿佛都将目光投在了大市上，谁也未曾留意到，紧闭了好些日子的索府大门，又悄悄翻开了。
康达智一听“棉籽”二字，忙朝风灵丢过一个眼神，再四下一扫望，幸而风灵嗓音不大，无人留意她刚才说了甚么。风灵立时会心，按下话，跟着康达智往背面说话去。
正叮咛佛奴挑个机警些的人，只准报喜不准报忧，外头院中大富“嗷”地哭泣了一声自地下蹿起。“来客了。”风灵挥挥手，打发佛奴去应接。
“果然？能够画？快将路途行动画予我。”拂耽延面露了忧色。
“大萨保的襄助，你暂先替我谢了他，待过后，我向朝廷上邸抄文告时，必定少不得要提一提此事。手札安在？快予我收了。”拂耽延向风灵一伸手，却见风灵向后退了两步，将拿在手中的黄麻纸重新揣回怀中。
前头虽还不见荒凉，却已少见植株。风灵在骆驼上闭目冥想了一阵，将影象中的线路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再展开眼时，她命随行的部曲唤停全部步队。
“府兵从沙州至西州，脚程最快需几日？”风灵问道。
拂耽延一怔，继而幡然彻悟，“莫贺延碛？”
“若无棉籽，西疆冬寒，府兵弟兄如何抗得住，出屋即要冻死。倘或此时再有敌来犯，我们冻僵了手脚，怎生应敌？”丁四儿急得连连搓手。
“他短了财帛，我尚且能助他一助，可短的倒是货……”风灵结起愁眉，自语道。
“一石二鸟。”风灵一掌拍在高桌上的阿谁“索”字上，“他令市道上不见了御寒的棉籽，是想要冻死府兵。他又知都尉珍惜府兵，必然来求讨他囤起的棉籽，他正等着出这口恶气。他若顺了气儿，或举高棉籽代价售卖予都尉，若不顺气儿，仍旧要教府兵冻死。”
次日拂晓，敦煌城中比五更鼓响得更早的，是城门口一溜叮叮铛铛的驼铃声，风灵领着自家的及康家借来的，共四十头骆驼，悠悠出城，却偏开惯常所行的商道，往一条黄土烟尘更甚的道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