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从沙州至西州，脚程最快需几日？”风灵问道。
阿幺端来了枣酪并一盏温茶，丁四儿将温茶一口气吃了，喘了口气儿，将原委一点点地向风灵道出。
这一日，风灵与佛奴策画过这一整年的进账，入帐的财资当真点算得人手酸。她拨出半数，叮咛佛奴换成金饼，差人连带她写予爷娘的手札一同送往余杭。
“大萨保的襄助，你暂先替我谢了他，待过后，我向朝廷上邸抄文告时，必定少不得要提一提此事。手札安在？快予我收了。”拂耽延向风灵一伸手，却见风灵向后退了两步，将拿在手中的黄麻纸重新揣回怀中。
康达智一听“棉籽”二字，忙朝风灵丢过一个眼神，再四下一扫望，幸而风灵嗓音不大，无人留意她刚才说了甚么。风灵立时会心，按下话，跟着康达智往背面说话去。
米氏抱着阿团自里头出来，只听得“莫贺延碛”几个字，神采霎白。“风灵，你可当真想明白了？大碛内虽说不会有匪寇祸害，可……可也是险境，当年我长兄，便是，便是没在了大碛内的流沙中……”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太慢。”风灵直点头，“此时正值通货旺市，就商家而言，谁肯无缘无端地将货囤在手中半月之久。”
康达智知晨风灵要过莫贺延碛，还因她来找他借骆驼。康达智惊得半晌合不上嘴，连连暗悔：早知她要过莫贺延碛，便不该替她捏阿谁主张。
“怕你来问，偏你果然就来问。”康达智掩上屋门，摇了点头，“折冲府的事，哪一桩能少了你的操心。才舍出命去帮衬，安生不得两日，又来了事儿。”
拂耽延一怔，继而幡然彻悟，“莫贺延碛？”
“哟，这是如何了？”风灵将他让进屋，扬声唤阿幺端浆酪来。
“倘或真如你说的那般好，缘何商队弃走？”拂耽延截断她的话，“我虽未曾走过，但前人著书亦读过两册，那边头热风骚沙、沙暴厉鬼，总不会是空穴来风罢？”
在跑去折冲府的路上，风灵已下定了主张，只这主张如果教康达智得知，定然悔青了肚肠，使尽力量谩骂本身昏了脑筋，替她拿那样的主张。
“果然？能够画？快将路途行动画予我。”拂耽延面露了忧色。
拂耽延笑嗔道：“又满口不打端庄。”
次日拂晓，敦煌城中比五更鼓响得更早的，是城门口一溜叮叮铛铛的驼铃声，风灵领着自家的及康家借来的，共四十头骆驼，悠悠出城，却偏开惯常所行的商道，往一条黄土烟尘更甚的道上去了。
她一身便当的胡女装束，一方广大的素纱重新至脚将她裹在里头，脂粉钗环全无，发髻也未曾梳，只将一把乌发编结成一条大辫，斜斜地搭在一侧胸前。
另有府兵从行囊中摸出那柄小弯刃，不屑道：“我们行伍中人，自是兵刃不离身，要这小刃何为？”
“恰是。”风灵眼中闪着镇静，底子不予拂耽延回绝的时候：“我幼时曾随阿爹阿兄走过几次莫贺延碛，也并非那些人说的那般骇人，摸清门道，一起畅达。且因商队弃走莫贺延碛，里头安宁得很，匪寇全无。”
此话一出，府兵们冷静互看了一眼，亦都不再出声。
全部沙州仿佛都将目光投在了大市上，谁也未曾留意到，紧闭了好些日子的索府大门，又悄悄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