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谨慎地望了望他已有些松弛的眉头,又哄道:“只可惜阿爹阿母将我生作了女儿家,倘若投生时能得个男儿身,我早出门建功立业去了。”她笑着搂住拂耽延的胳膊,“我也不是白辛苦的,鄙谚道:繁华险中求。领着府兵过一趟莫贺延碛到底也不易,求都尉赏个恩德,往朝廷送文告时,将我也提表提表,好教我也沾一沾天恩,今后商事上如虎添翼,可好?”
拂耽延垂目思忖了片时,终是点下了头,随即又唤回韩孟,另作了叮咛,命他多挑得力的府兵出来,以供风灵选用。
风灵渐渐晃了晃脑袋,在本身心口画了个圈,“画了也无用,全在这儿。”
拂耽延略一思考,“大抵半月。”
风灵正奇特佛奴怎将客带入店铺后院,却听得屋外木阶上熟谙的声音唤道:“顾娘子。”
“府兵从沙州至西州,脚程最快需几日?”风灵问道。
风灵亦为莫非:“折冲府如果短了收棉籽的财资,风灵义不容辞,可无货的买卖难为啊。”
怨虽是怨,康达智因知晨风灵同拂耽延的情义,心底里早已将拂耽延视作自家人,再不似畴前各式劝止风灵替他行事。
除了风灵家中挑出的五名曾走过莫贺延碛的部曲,折冲府另拨了二十来名府兵跟从。骆驼走速不比马匹,直至天光大亮,才离了人居之处。
丁四儿只不肯直起腰,末端还是佛奴硬将他拽了起来,昂首头一句话便颤声对风灵求道:“顾娘子向来主张多,这一回万要救济救济我们弟兄。”
“若无棉籽,西疆冬寒,府兵弟兄如何抗得住,出屋即要冻死。倘或此时再有敌来犯,我们冻僵了手脚,怎生应敌?”丁四儿急得连连搓手。
本来拂耽延缴回了军资,里头少了棉籽一样,本也没甚大碍,只需拿了公廨钱向运营棉籽的商家购了便可。可一夜间,全城的棉籽皆教人买了去,一点儿不剩。丁四儿奉了军令,往姑臧去收,岂料又迟了一步,姑臧竟也无棉籽可收。沿途一探听,更是教人咂舌,不止是敦煌城、姑臧,连瓜州等处的棉籽也尽数教人购走。
她一身便当的胡女装束,一方广大的素纱重新至脚将她裹在里头,脂粉钗环全无,发髻也未曾梳,只将一把乌发编结成一条大辫,斜斜地搭在一侧胸前。
风灵反倒正了正神采,“你便许我去罢,事不宜迟,一旦迟了,府兵们可真是难过这一冬了。我自会谨慎谨慎,没有十成的掌控,也有七八成。再者,放眼全部沙州,除开我,哪一个还能替你走这一趟?索氏门下的能甘心?平常商户也不甘心冒这个险,除非慑于都尉严肃。我阿兄倒是肯,可他毕竟是大萨保,且不说旺市中脱不开身,能冲犯索氏指导货源已是不易了。”
“这水里头搁了甚么,尽是馊坏的!”有府兵拔开羊皮郛的塞子,低头一嗅,一股子酸腐气味从羊皮水囊中飘出。他这么一嚷,众府兵皆嗅闻了本身的水囊,无不惊呼。
他从怀中取出一沓叠起的黄麻纸,“阿兄认得一名西州客,还略有几分友情,他作的恰是棉籽的买卖。阿兄修书一封,你快些交送至都尉手中,奉告他尽快差人拿了手札去购,那西州客见了我的手札必然肯卖,只一桩,这个时节他手中的棉籽可不待人,若去晚了,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