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问了,风矫捷将方才拿牛杂碎汤戏耍玉勒图孜的事描讲了一遍,拂耽延亦不由勾了勾唇角:“她毕竟是在焉耆王庭里尊养惯了的,你也莫要欺她太过。”
风灵闲来偶打量打量玉勒图孜,不由拿她同索良昭相较。同是娇蛮放肆,这位焉耆弘忽却要磊落爽直很多,不存阴私恶念,如许想来倒也觉出她的纯真来。
“谢她何为么。”玉勒图孜撇了撇嘴,她也不是个笨的,这么一说便晓得这暖烘烘的手炉从何而来,遂不情不肯地草草道了声谢。
如此,这一起倒不觉枯索,转眼便至玉门关,果有军兵在玉门关将他们接了去。
拂耽延微浅笑着摇了点头,初冬荒漠夜的苦寒,被严严地隔断在大帐外。
她虽迷恋他掌中的温情,还是怕热汤变凉,暖了半晌,双手略回过些热度,她便挣了两下,将手从他的掌中挣出,“快些吃罢,放凉了可孤负了我这一起急送。”
“莫要谢我,要谢也该去谢都尉。”风灵手撑着车辕,一跃上车,跟着一同进了车内,“当真感激,便安安生生地赶路,莫再出甚么幺蛾子来。”
“我怎会欺她,想来也是不幸人,她与她阿纳有甚么错处,不过是受她阿塔带累。只是她身上戴着罪,尚如此盛气凌人,待入了长安也不知有几条命来糟蹋的,眼下我一起煞着她的性子,好教她敛起锋芒谨慎做人。得遇见我,合该是她的造化,今后自有她谢我的时候。”风灵撇嘴嘀咕,本来一套正理,这会子却教她说得有模有样。
拂耽延端起碗箸,风灵见那碗口上热气还是,甚是欣喜,在他身边随便拣了一处坐下,瞧着他将馄饨一只只吃下。一时想到被她甩在邸店内的玉勒图孜此时不知如何,便忍不住弯眼笑了起来。
次日集队登车,风灵在车辕上坐足了两盏茶的工夫,才候到焉耆人从驿馆中出来。玉勒图孜狠狠地剜了风灵一眼,风灵知她因昨晚的牛杂碎汤羹记恨着,当下只作未见,从车辕上跃下,规端方矩地行了个礼,“夫人,玉勒弘忽,库昂特勤。”
风灵收起他放下的空碗,裹紧了毛皮大氅,走到帐门边,俄然记起那病恹恹的焉耆妇人,便又回身问道:“焉耆王的夫人仿佛病得短长,明日我想替她弄个暖手的烘炉,都尉可准?”
“笑甚么?”拂耽延咽下馄饨,奇特地问道。
临别时,风灵虽与她吵吵斗斗数日,但顾及她毕竟是亡了国的,也不知到了长安会有如何的境遇,一时竟有些不舍。直至过了玉门关,重新骑回顿时,与拂耽延并辔而行,口中话语不断地讲了好一起,方才好了些。
偷眼看他,却安之若素,仿若替她暖手是一桩做惯了的,再天然不过的事。
拂耽延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你既体恤她,亦无不成,只是路上须得盯紧了,莫教他们在我们手里出了甚么岔子。再辛苦你几日,待入玉门关,自有人来接办押送。”
他既泰然,我又有何好羞臊的,何况,他的手掌,当真是热乎,方才为给他送吃食,双手冻得狠了,确是该替我暖暖。风灵暗自腹诽,随即笑着应他:“你几时见我肯亏了本身?”
自打晓事,与他作伴的只要兵法军法,你死我活的搏斗,从不知另有如许的意趣,连笑容都不觉较之以往多出了好几倍。
风灵未料他会俄然握了她的手,温热且粗糙的手掌将她的双手密密地包裹在内,她心底一阵熨帖,竟是生出几分羞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