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斜睨了他一眼,“你还想今后那很多事,总该先谢了菩萨消免了你本日的灾害才是。”佛奴偏头嘻嘻一笑,“那是天然。”
那武官拧结起眉头又问了一些话,命人盘点了地下刚伤亡的沙匪,这一拨沙匪几近死伤殆尽。佛奴低头悄悄在风灵耳边道:“这下可好了,前脚死了狼,后脚来了虎。这条商道今后可还走得?”
头顶却无声无息地寂静了半晌,只要闻得那匹高头大马在她上方打了个响鼻。风灵忍不住猎奇昂首望去,只见顿时坐着的那人年纪不敷三十,深目高鼻,两道浓厚的眉毛压得低低的,面庞和嘴唇的表面如同砥砺,露在平头小幞外的褐色头发好似微有些卷曲,清楚就是一个粟特人的面孔,长相却又较平常粟特人更显精美一些,脸颊下巴光亮洁净,全无粟特男人一脸蓬乱的络腮卷髯。
风灵人还未穿过深长的城门洞,热烈宏亮的一声“风灵”如雷般滚来,声音里头包含了沉沉的焦心忧愁,又有按捺不住的欢乐。到底是到了,自余杭至边塞沙州治所敦煌城,风灵在嗓子眼里扑腾了将近万里路的一颗心顷刻落了下去,全部身子发软,脚踩在地下如同踏在棉籽絮上。
直至为首那人已至面前,风灵才蓦地回悟,来的是官家人,又刚替她解了难,不敢怠慢,忙翻身跃上马,低头屈膝一礼:“民女多谢将军解难。”
康达智放下心咧嘴一笑,“我这妹子好生短长,阿兄头一遭单独押货时可远不及你。这里卸货入库的杂活便交由阿兄来做,你快些回家去,热汤新衣、羊肉馎饦、高床软枕,你阿嫂都替你整治齐备了。”
一听这些,风灵的手脚回过些劲儿来,弯起眉眼,笑嘻嘻地谢过康达智便往城中去。康达智猛又想起了一桩事,大着嗓门追喊,“索家那小丫头,唤音娘的阿谁,也等了你半日,见着天气要晚,怕家里指责,便先归去了,明日……”
“他说……”风灵忍下心头眉梢的好笑,细辨道:“阿史那贺鲁杀了他们帐下五十余人,又将他们曝尸荒漠,不准收殓,专等着他们的人去掠取返来,好一举灭杀。为的是,能独占这条道,劫夺过往行商。”
“将军请暂驻一驻,好教民女得知将军官品贵姓,今后自有酬谢送至府……”风灵见状忙跨前几步仓促追上一句。马已转过身,顿时的人带住马,转头淡淡扫了她一眼,“护我大唐民商,原属分内,不敢受谢。”
一起谨慎谨慎,大家皆提调着,直至次日午后,风灵已能远眺到敦煌城壮伟的城楼楼观,大师方敢略略地松一口气,遂紧催着骆驼赶路,又在城门口候等勘验过所,担搁了好久,所幸此地日落甚晚,过了酉时太阳还在天空中悬着,好歹是赶在阳光尚好时入了敦煌城。
“但是有甚么不当?”康达智骇得忙伸手扶住,忆起在城门口候等时,有入城的商队聊起昨日瓜州与沙州间又见悍匪,不由手腕一抖,将她重新至脚细细看过一遍,除却发辫狼藉些,灰头土脸些,一双平素里最是灵动的目珠略显迟滞些,也不见有旁的不好。
“民女买卖向来泾渭清楚,既不肯叫旁人占了便宜去,也断不肯白图了旁人的利,一来一往,清清楚楚,爽利落利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