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康达智手指一松,手中茶盏险险落下地,他将茶盏放回案几上,“你说的是柳公子?他为何要这般作难于你?”
康达智拗不过她,眼下但求她能按下厨子,不去讨要说法,将此事静悄悄地揭过,便已是要敬谢神佛了。好言安抚了一阵,外头传来第一声闭坊的鼓声,康达智吃紧起家告别。
风灵迷惑地“恩”了一声。
“柳公因太子妃的原因,深受太子倚重,眼下虽说官居兵部侍郎,待太子即位,如何也跑不了一其中书令。江夏王暮年虽有军功,但……”康达智按下嗓子,低声道:“哪朝君王不惧功高震主这四个字,何况又是同姓族人,更是险要,故江夏王缴了兵权,便乐得做个闲散繁华的郡王,朝中无势。出了这番事,他即使是占了理儿的,也一定敢大张旗鼓地闹将出来。脱手的那几人连同那胡姬,一夜以内皆惧罪自戕了,柳公子也不见了踪迹,只说他这些日子底子不在长安城内,无人能证是柳公子调拨下的狠手,江夏王还能如何?”
索良音来过一次,望望她家宅安静,人丁无恙,终是放下了心。
“传闻是在长安惹了祸事,躲祸来的。”风灵撇撇嘴,不觉得意地答道。
风灵自是不信,只迫不出索良音一句实话来,她无法地从床榻脚下的一只红漆木柜子里翻出一只小木盒子来,“这膏子是我阿母本身捣弄的,外头不得,药效极好,你归去每日细细擦一遍,三日见好。”
索良音冷静地接太小木盒子,低头深思了好久,苦笑道:“你可知,偶然我是多恋慕你有七夫人那样的阿母,我阿母在那大宅子里头,连多摘一朵花儿,都要踌躇再三,打量对错。阿爹又不止她一个姬妾,却也不见别的庶母那样忍气吞声。”她的面皮如同一张薄薄的灯纸,不知是因羞臊还是情感冲动,沁透了绯红,“我原就是个薄命卑贱的,若单身一人,将我赠人也好,远嫁也好,我只随波逐流,任凭父兄作主。可我阿母是个那样的人,倘有一日,我……我真的远嫁了,她该往哪处去依托……”
“四品的官僚不管如何及不上皇家血脉。”风灵应道。
说话间,索良音偶然露了腕子,风灵眼尖,一把攥住,撸起她的袖管。却见她雪藕似的手腕上鲜明几处丢脸的淤青,一望便知是遭人指掐了。风灵震惊,昂首扣问道:“但是那柳爽欺负你了?”
“不,不。”索良音连连点头,用力抽回被风灵握住的手腕,“是我自个儿做活时不留意,伤到了,表兄他,并未曾难堪于我。”
次日风灵因怕再肇事端,闭店门旬日,深居简出,不叫运营。她暗里筹算着,敦煌大市中,不但是货色流转得快,连动静传闻亦是流散极快的。不过三五日,便会有极新的动静事端呈现在阛阓中,敏捷地散落于商客旅人的茶余饭后。而她店铺门前的这把火,也会悄悄燃烧在人们的唾沫星子间,如细尘普通消逝不见。介时,她再重开了店门,这事便淡出了敦煌城。
“你不说我也晓得,必又是为了索家那小丫头。”康达智站起家跺了顿脚,又重叹着坐下,“你怎会胆小至此,去开罪柳家那小阎王。你可知他为何来了敦煌?”
怨不得柳公要令拂耽延将他扔进府虎帐中熬磨性子,竟是打死了皇家血脉,胆小妄为至此,柳、王两家在长安的权势也可见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