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校尉低头不语,踌躇了好久,一拍大腿,“顾娘子慷慨仗义,待某归去禀了然都尉,讨个示下,都尉若肯,某亦无甚好说的,替自家弟兄先谢过顾娘子。”
拂耽延无伤无碍,大获全胜返来,她自是欣喜,可丁四儿的伤残快速地将她的欣喜剐去了一大半,数月前还同她一块儿在风烟苍茫的伊吾路上奔驰的人,转眼或连行走都成了桩难事。独一可光荣的,是他此生不必再听到《战城南》的调子。
周遭的人群怕沾着火星子,哄地向后撤了一大截,风灵呆呆地立定在原处,那红光侵入她眼中,在她的目珠、眼眶上镀上了一层红。
风灵撂下筷箸,霍地站起家,向店家道:“且记下帐,得空我差人来结。”
这话将风灵的心机从丁四儿的腿伤上拉开,她干脆放下筷箸,执颐托腮,饶有兴趣地问道:“难不成延都尉亦坚信佛教?要在千佛洞发一发虔愿?”
风灵的心底仿如有跟丝线微微拉动,惹起一阵柔嫩的感慨,这确是拂耽延的行事。她也曾暗底里自问何故倾慕于他,细心想时清理不出启事,偏又在平日的点滴中一次次悄悄叩击她的心扉。
“阿幺,阿幺!”佛奴跟着她出来,伸手想将她拽返来,却抓了一把空。
“某跟从都尉多年,礼待和另有过,却未曾见他拜过佛。我们如许的人,存亡场上滚过身的,浑身的血腥气,纵故意焚香礼佛,也怕污了清净不尊敬。”韩校尉顿了顿,看看摆布,抬高声量:“可还记得上回你们护送平壤县伯返来,那几个途中战死的弟兄?再有这一回剿匪中折损的,他们家人中大多虔诚,便一块儿凑些财资要替亡者立往生牌位,求菩萨度化。这事不知怎的传到了都尉跟前,恰当时兵部来了犒赏,都尉便指着那堆财帛,只说尽数拿去开佛窟供奉一应阵亡将士。”
“都尉一贯身先士卒,这一回亦是他亲领的兵。”韩孟诚恳答道。
韩孟眨眨眼,不知该如何答她,“这……这恐怕不当。怎好叫顾娘子使这钱……”
所幸韩孟是个细致的,并未留意到她顷刻的焦灼。晃了晃脑袋道:“那群乌合之众,如何伤得着都尉,倒是……”他微微一叹,“倒是丁四儿,一条腿的膝骨叫贼人扎透了,约莫是废了,路尚且不知能不能走得,马是定然不能再骑了。都尉体恤,令他不必再上疆场,退守公廨田,专打理军粮军衣等琐事。”
她原还想同韩校尉辞过,不想他跟着立了起来,“下半晌不必急着赶回营中,我与你同去,倘如有人成心挑衅,顺手替你打发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