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幺,阿幺!”佛奴跟着她出来,伸手想将她拽返来,却抓了一把空。
趁着吃食尚未端来,风灵探听道:“这一番剿匪,都尉可曾去?”
正对峙间,店家笑呵呵地奉上了酸藠头与肉馅胡饼,另另有两碗杏酪。“才做得的杏酪,送予大娘尝尝,大暑天里消消热。”风灵忙谢过店家,店家搁下杏酪笑道:“我们一条贩子里讨谋生的,自当家人普通,客气何为。”
三两名结实的男人犹在往火堆中投掷布匹,一面大声呼喊:“都道‘长安的新装顾坊的锦’,某看着倒像是哄人的,大伙儿瞧瞧,这锦,里头清楚掺了荨麻,扎得人浑身起疹子。”
韩孟眨眨眼,不知该如何答她,“这……这恐怕不当。怎好叫顾娘子使这钱……”
店家连声道:“理那何为,快些归去吧。”
风灵撩扒开人群,发足朝前跑了几步,目睹着便要到布坊了,俄然之间,前头喧腾起来,不及听清楚只字片语,但见布坊门前闪出模糊火光,几近是眨眼的工夫,火光冲天腾起,当街燃成了一条火柱,黑烟挟着灰烬回旋飞升。
食肆离顾家布坊不过百米,一出食肆风矫捷觉出不对劲来,阛阓上本来人流如织,熙熙攮攮交叉来往,眼下却大多涌向同一个方向,恰是她那店铺的方向。
店家顺势向韩孟请了好,颠颠地忙去了。
店家端上了浆水细汤饼,风灵执箸扒拉了几口汤饼,感慨很多,浆水的滋味仿佛比常日更酸涩。
周遭的人群怕沾着火星子,哄地向后撤了一大截,风灵呆呆地立定在原处,那红光侵入她眼中,在她的目珠、眼眶上镀上了一层红。
韩孟吃了几口汤饼,愁苦着脸道:“都尉嘱我去刺探刺探开佛窟的事儿,我们这些整日在虎帐中的,那里能晓得那些个,这不,在贩子上转了一晌午也无从动手。巧不巧正赶上顾娘子,我猜想着,你们行商的动静人脉总比我广,还要求顾娘子帮我一帮。”
风灵自发如许一定安妥,但情急之下也得空多罗唣,还得先回店铺再作计算。
“某跟从都尉多年,礼待和另有过,却未曾见他拜过佛。我们如许的人,存亡场上滚过身的,浑身的血腥气,纵故意焚香礼佛,也怕污了清净不尊敬。”韩校尉顿了顿,看看摆布,抬高声量:“可还记得上回你们护送平壤县伯返来,那几个途中战死的弟兄?再有这一回剿匪中折损的,他们家人中大多虔诚,便一块儿凑些财资要替亡者立往生牌位,求菩萨度化。这事不知怎的传到了都尉跟前,恰当时兵部来了犒赏,都尉便指着那堆财帛,只说尽数拿去开佛窟供奉一应阵亡将士。”
韩校尉低头不语,踌躇了好久,一拍大腿,“顾娘子慷慨仗义,待某归去禀了然都尉,讨个示下,都尉若肯,某亦无甚好说的,替自家弟兄先谢过顾娘子。”
所幸韩孟是个细致的,并未留意到她顷刻的焦灼。晃了晃脑袋道:“那群乌合之众,如何伤得着都尉,倒是……”他微微一叹,“倒是丁四儿,一条腿的膝骨叫贼人扎透了,约莫是废了,路尚且不知能不能走得,马是定然不能再骑了。都尉体恤,令他不必再上疆场,退守公廨田,专打理军粮军衣等琐事。”
拂耽延无伤无碍,大获全胜返来,她自是欣喜,可丁四儿的伤残快速地将她的欣喜剐去了一大半,数月前还同她一块儿在风烟苍茫的伊吾路上奔驰的人,转眼或连行走都成了桩难事。独一可光荣的,是他此生不必再听到《战城南》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