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本想说她昏仆并不因气厥,更非寒热而至,实是有人在马鞍下动了手脚,令她坠马而致。可话临到口边,又教她咽了归去。她在坠马前握住了藏在马鞍下的带刺物件,可单凭这枚小小的物件,毕竟得不出甚么结论来。多事之秋,多一言不如少一言,且静观其变再议。
阿盛的报门声与竹枝的问安声一同在殿外响起,风灵从沉思中回转过来,忙理了衣裙帔帛,从睡榻高低来,才刚穿上丝履殿门便开了。她紧着走出阁房,绕过隔开前殿与阁房的单扇屏风,上前予进门的李世民施礼。
风灵脑中一沉,骇怕杏叶口中跳出阿谁名字来,考虑着是否要佯装气厥再发,昏仆一回。
再今后也不知怎的,不见了拂耽延的身影,换做了余杭家中的景象,阿母临窗倚坐,几支碧青的凤尾竹弯弯地下压,在阿母头顶联成一片华盖。阿爹坐在院中,阿爹眼神差,她便与阿兄争着读书予他听,阿爹偶然佯装听不明白,借机考一考兄妹二人,她为看破了阿爹的小战略洋洋得意,也为抢在了阿兄前头雀跃,窗后的母亲掩口笑看着。
一碗冒着热烟带着酸苦气的药汁伸到了风灵鼻尖下,风灵乖顺地端过药碗,屈膝道:“风灵无用,还累得贤人劳心。”
“杏叶……”风灵的神思一点点地答复,“你方才说,贤人闻声我唤‘阿耶’,便在此守了一夜?”
“你原不该在风寒暴起时逞强了局击鞠,张奉御说你本就有气厥之症,你可晓得?”李世民看着她满不在乎地将一碗浓苦的药汁灌下肚,倒有些惊奇,又有些气恼于她逞能好胜之心。
杏叶切近风灵,一双眼直逼着她:“‘阿延’是何人?”
杏叶按捺不住冲动,七拼八凑地将昨夜的事讲了一遍,讲到贤人闻声她讲胡话时,杏叶下认识地顿了顿,终是憋不住满腹的疑问:“说来真真教人胡涂,昨夜里,贤人刚要走,娘子便嚷起了胡话,唤了几声‘阿耶’,贤人便留下了,直守到天明,方才回含风殿措置政务。但是……但是……娘子怎就唤了‘阿耶’?”
杏叶歪了歪嘴角,一脸“公然教我猜中”的神情,几分不甘几分鄙薄地向风灵投了一眼,不再言语,站起家繁忙起旁的事来。
杏叶搬了锦靠来,好教风灵坐下说话,风灵身上还短些力量,便顺势倚坐下。“确是有气厥症候,阿母说是自娘胎里带的,故而自幼便命风灵习练拳脚剑器,熬练寒暑,为的是能健旺身根柢。这些年来早已好了大半,偶尔疾发,歇上一觉,也便好了,原不打紧。”
风灵重重地闭了眼,不动声色地长出一口气:“难不成你同我普通不识宫规?胡吣该打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