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将四人翻滚欲出的非议压了下去,四人一同低头应了一声“贤人明鉴”,便一齐住了口。
他只当这一问便可将这小娘子问住,可他竟未料,风灵笑眯眯地朝李世民一揖,转而又朝他一揖:“唐尚书不必忧烦此事,倘若这税商策可行得,风灵倒愿毛遂自荐一回,担起筹算商户所获红利的活计来。只需唐尚书借十一名记室予风矫捷可。”
那秦郎中倒是不急不躁,悠然笃定地等着风灵一一分辩。
唐俭已是郁火攻心,没好气地向她一抱拳:“愿闻其详。”
唐俭面含了笑容,却从鼻内悄悄地哼了一声:“顾娘子约莫师从名仕,唐俭不敢提指教二字。”
四人便又昂首望向她,风灵抿了抿唇,嫣然一笑:“收聚天下大小商户之名录,责成各处大萨保,每月上报所辖各商户运营所得之利,不得瞒藏不报,不得失误错报。以买卖谋生大小分等次,按分歧等次定课税,所获多便多缴,所获少便少缴,损利这不缴。”
一时殿中沉寂静顿,风灵停了口,将劈面四人的面孔一一打量过来,终究转向殿上的君王。李世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一点头,以示赞成。
唐俭踌躇再三,终是开口向李世民道:“此乃国之大计,草率不得,亦非几人之口能定的,须得再行商讨。”
唐俭与侍郎们皆大惊失容,唐俭尚不敢多言,一名侍郎却向李世民长揖谏道:“陛下三思,民部重地,每日仍由一个后宫女子随便出入,总不成个别统。再者,国之大策,非是儿戏,怎能,怎能由女子主持?”
他乃至模糊地感觉风灵办事果断干脆,无一丝黏腻,这做派非常熟谙。又觉她这计利税商的体例,稳准狠绝,行之有效,与本身年青时领着玄甲军突袭的战法甚是类似,心在自是赞美不觉。
风灵一口气讲完,心中笃定,浑不怕人质疑,更不担忧贤人不睬会。这些日子以来,她在两仪殿贤人之侧,也不是白服侍笔墨的,前几年征了几次高句丽,军资破钞庞大,贤人频频为军资不给而愁恼,她皆看在眼中,暗记于心。这税商之策,恰是替他度身定制的,怎能不说进贤人内内心去?
“唐尚书当真多心了,风灵原只会些市坊投机的小伎俩,照着我们粗鄙的说法,那叫‘瞎猫得了死耗子’,误打误撞,那些不入流的手腕尚能替大唐谋些福祉,也是风灵之幸……”她嘴里絮干脆叨这一堆不登风雅之堂的话,跟在唐俭身后,将他们送出殿去。
李世民在殿上插话道:“如果等闲可办得的,何需求民部尚书、侍郎、郎中同至殿中商讨?”
恰是同她议过盐铁策论的民部吏目。一名侍郎嘴角带了些许轻视,亦问道:“秦郎中所言甚是,课税绝非随口一说,牵一发而动满身,诸事皆得顾及。不说旁的,只说面前的一桩,既是要课商户之利,则大唐商户多少,每月买卖如何,红利多少,如何鉴定?”
李世民气里念着即将空洞的军资,自不答应他们以“从长计议”为名,将此事拖怠下来,遂指向风灵:“商户编册赢利预算这事你既毛遂自荐了,便交由你措置,一年为限,将商户登录造册,统算出一年商事赢利,能够担?”
若非方才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在殿上那般杀伐定夺地铺展课税新策,唐俭毫不能信面前这俗气卑鄙的女子能将经济策论信手拈来,梳理得层次清楚。贰心底俄然生出一阵光荣:幸亏她是女子,即便再有才调,也夺不去他在民部的尚书之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