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耽延的目光极力透过灰蒙蒙的天气,想将她看个清楚,却又不敢瞧得太清楚,他怕本身没法按捺要拥揽住她的那一念打动,臂上的肌条,竟因捏一方薄纱绢帕而紧绷生硬。
因贤人力量渐复,风灵撤去了他手边的锦靠,原摆着锦靠之处,现堆叠起了好几摞子奏报,连朱砂也用得格外快了些。
风灵胡乱点了点头,缓慢地下了步辇,提裙朝承天门调班的那队佽飞小跑去。那一队佽飞见有宫眷跑来,皆不敢昂首直望,大多垂眼肃立。拂耽延才刚集了值夜佽飞的队,正方法队归去安息,见有一条帕子飘飘忽忽地落在了他的脚边,倒是从将将畴昔的那步辇上落下的。
连日来,收支两仪殿的权臣似过江之鲫,换了一拨又一拨,李世民与臣下说话,或斥责、或赞成、或商讨、或听禀,从不避讳风灵,她便在一旁沉默听着,她虽未着宫服,却也穿得平素,天然无人留意到她这个小小的侍墨。
纵是坚冷刚毅如他,亦忍不住眼眶发热。那道单弱的身影在过往的数月中,曾多少次在他睡梦中朝他走来,时而孔殷,时而跃然,时而袅娜,时而难过,常常他探臂去想去揽她入怀中,却统辖了一臂虚空。
风灵借机唤停了步辇:“阿监且驻,帕子掉了,放下辇子好教风灵去拾返来。”
此时她果然朝他走来,他却辨不清真假,攥着绢帕发怔。
风灵的反应迅捷,在他的手掌覆盖上来之前,便捏着帕子抽开手,拂耽延握了个空,手正教那帕子的一角挡住,未教人见他的手在帕子下的俄然行动。
不两日,她便发觉,贤人待她当真是差异。先前她只当贤人一贯驯良,不料连听了两日内朝议事,才觉出李世民的雷霆之势,不怒自威的锐视扫过,殿下一片肃杀,即使是位高权重如长孙无忌、房玄龄者,勇于谏言如魏征者,在他的目光之下,亦不免畏缩半步。
风灵不敢再多逗留一息,仓促向他一屈膝:“风灵多谢队正拾帕,先行告别。”
天一****热起来,目睹交夏,贤人的身子骨也渐利索,尚药局的御奉自每两个时候请脉,改成了一日三诊,汤药也换了方剂。送至两仪殿的汤药经过风灵的手端至御前,风灵轻嗅药气,起码换了三回方剂,汤药从浓墨般的光彩成了金褐色。
太子与柳奭连袂来过一回,太子瞥眼瞥见风灵奉养在君侧,还是横眉冷对,不屑一顾。柳奭耳聪目明,又时候警戒着杨淑妃与吴王李恪的意向,是以早收着了风声,得知杨淑妃送了一名形貌酷肖当年精华夫人的女子进两仪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