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纱轻掀,帷帽自阿满婆的脑袋上移开,暴露她异化了近半白发丝的单螺髻,她的手臂自脸面前渐渐放下,暴露面庞的一顷刻,风灵捏着茶盏的手狠恶地颤栗了起来,滚热的枣茶自杯盏中倾泻出来,溅落到她的手上腿上,现在她教那张终究展暴露来的,奥秘的脸惊得发怔,烫痛荡然无存。
阿满婆写了一阵,搁下笔,将纸递与她。风灵接过,一字字地看下来:
她快手快脚地将案上翻看至一半的书册清算了,正有仆妇拿了枣茶来予她,风灵自去接过,顺手阖上了屋门。
她搀着阿满婆走上木阶,将他们带进屋子,请他们在樊篱背面拂耽延看书的胡榻上坐下。这一回,未生与阿满婆均无半点顺从。
她向风灵微微动了动唇角,指了指案上的纸笔。
阿姊与我交心,曾说过索慎进父子与突厥人串连,令她深感不安,怕终有东窗事发的那一日,可此事里头另有我柳氏一份,她亦无可何如。公然事发,教阿姊一语成谶,先是索庭离世,继而索氏满门尽亡,满是索慎进引狼入室,害累本身,还赔进我阿姊与阿庭昭娘的性命……
风灵因有上一回的经验,不敢心急,便撇开那些想问的暂不提,体贴肠上前同未生一齐扶住阿满婆:“正听家中的杂使提及敦化坊走水的事,但是教风灵唬得不轻,幸亏未生常日里功德做很多,竟能安然无恙。”
奴与索氏柳夫人乃双生姊妹,故面庞酷肖。年十五奉父命选作宫人,常在文德皇后身边奉侍,以近天威,庇荫家属。后卷入皇家秘事,本是该死之人,却因皇后念了一回旧情,赐了哑药,令我口不能言,不泄禁语,得以保全了性命,自此离宫。可我惊骇那秘事败露,不敢回家,无法之下,想起双生的阿姊远嫁西陲世家,我与她自谨慎意相通,敬爱非常,便往沙州投奔于她,藏匿度日。
风灵看得目瞪口呆,明显已经看完,却不敢信赖似的,捧着纸又看了一遍。第二张纸递到了她跟前,她接过第二张,手中那张冷不防被未生取走,他将纸卷成筒,就着近旁的一盏灯烛扑灭,看着那纸筒化成一团黑灰,缩动手扔进笔洗缸中。
她的眼神与柳夫人一样带着高不成攀的高傲,细细一品又不太一样,柳夫人的高傲源自显弄家世家世财资,而这妇人眼眸中的高傲,却显得更加矜贵,不显不露,暖和沉寂,教人冲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