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邻近队首,佛奴惶恐失措地折返迎上前,“前头……前头……”不知是甚么惊得他口吃结巴,半晌吐不出一句整话来,只颤颤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指向身后。
公然,未到金城,西风便一日紧似一日地低啸起来。此时风灵早已裹上了石青色夹絮的窄袖小翻领胡袍,一顶卷檐虚帽裹在一袭连兜帽的大氅内,手中带着马缰,混在长长的商队中间,不紧不慢地摇摆前行,一阵不知从哪儿横吹出来的冷风,将周遭的沙尘无序地扬卷起来,她眯起眼,不由地将脖颈上的纱帛又往脸上扯了扯,将全部脸裹得只露了一双水润润的杏眼在外头。
“大娘,我们已过了瓜州地界,再往前便是沙州治所。”顿时主子模样的年青男人将纱帛压在口鼻上,闷声报导。
身后哒哒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骑从商队前面赶上前来。风灵没在一头头高大的骆驼和结实的部曲之间,并不好找,那马蹄声盘桓了一阵,方才认准了她的地点,勒马靠了畴昔。
“大娘……”佛奴倒吸了一口气,顾不上风沙涩眼,瞪圆了眼睛,贰言未出,已被部曲们带着冲动和决计的照应给淹没了。方才的踌躇顾虑一扫而空,世人皆紧了紧短褐上的缠腰布帛,握紧手中的刃器,凝睇着西边逼近的烟尘严阵以待。
风灵向后连退了几步,怨不得那些大牲口不肯再走,透过口鼻上的厚厚的纱帛,她仿佛能嗅到那令人作呕的尸气。“佛奴……”她一手用力按压开口鼻上的纱帛,另一手向身后一抓,却一把抓了个空,遂进步了几分嗓音,愈发显出她声音里的颤栗,“佛奴……哪儿来那很多的……尸身?”
前头的步队垂垂缓了下来,几名部曲茫然互望了几眼,一时神采都严峻起来,不由自主地将手搭在腰间的长刀柄上。风灵踩着马镫几近站起家也望不到前头有甚么异动,干脆拨转了马头,催了几声往步队前头驰去。
那被唤作佛奴的男人应了一声,抖开缰绳,一夹马肚子,向步队的前头去传话。
“沙匪!”部曲中有粗粝的声音惊呼起来。
风灵脑中一凛,催马又向前跑了几步,但见队首的骆驼皆呆滞在原地,不肯再往前踏一步,几名领头人正逆着风沙,使力管束住要今后退的骆驼。风灵正要扬声去问,俄然坐下的大黑马抬了抬前蹄,受了惊吓普通今后跃了一步,几乎将她甩上马背。
乍过了端五,自江南道解缆时,恰是阴雨缠绵的梅雨季。风灵临行前阿母拈了拈她身上的单绫袍,笑说,这袍子也穿不上几日了,只怕过了金城便该换上夹袍了。
风灵与领头的几名部曲昂首循名誉去,西边约莫百米处的地平线上升腾起了一大团土黄的烟尘,如同一个巨大的土球,朝他们商队渐渐滚压了过来。
部曲的踌躇令风灵本就悬吊着的一颗心又上提了几寸,情急之下,她反倒沉着下来,回身重跨上马,抽出马鞍上的长刀,指着那些骆驼大声道:“大家所护住的货色,待入了敦煌城,各分十之三!”
部曲们互望了一眼,脸上暴露几丝怯意,长年行走在这条商道上,沙匪见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如许的气势,倒是头一遭见,莫不是沙匪们经了甚么事,急了眼,狼似地扑将出来。
一阵含带了粗砾石的风蓦地将她的声音淹没,她忙闭了口,眯起眼,不待说出下一句话,远处一道锋利的哨声划破风沙,腾空而来。一息之间,大地微微颤抖起来,带起一片如有若无的霹雷隆的降落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