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人吹嘘，石勒不由有几分自矜，但对劲的神态很快就收敛了。他扭头向后看，连声问道：“孟孙先生呢？孟孙先生在那里？”
“天然是大将军的虎威。”文士恭维道。
门路愈来愈泥泞，而路旁的荒坡野地里，大片蓬草几近一夜之间长到了半人高，将田间阡陌和森森白骨俱都袒护。
见石勒皱眉，张宾赶紧道：“这位乃是平原郡士人施伟栋。前日得大将军表为散骑侍郎的。”
石勒赶紧探臂畴昔，替张宾勒住缰绳：“哈哈，孟孙先生，你的马术未免也太不堪了。待其间战事告一段落，我须得好好的教你！”
那文士跟着石勒的视野环顾四周，策马向前几步，笑道：“昔日东海王提此雄兵，坐镇中原，威凌天下，四海强藩莫不慑服。孰料大将军旬日之间、兵不血刃便令之崩溃，现在更轻骑直入十万军中，视之恍若无物……”他在顿时向石勒微微躬身，持续道：“此等韬略、此等胆略，真是当世无二。难怪孟孙先生常说，天下豪杰，唯大将军可与共成大事也。”
石勒有些鄙弃地摇了点头，问身边文士：“探马还未返回么？”
施伟栋赶紧上马，拜伏在满地泥泞当中：“得大将军夸奖，部属惶恐无地，感激涕零。”
“东海王幕府在鄄城的溃败，这时候应当已经为幽冀联军所知。至迟再过两三日，他们就要目睹十万军民仓惶流亡而至。幽冀联军是朝廷经制之师，行事须得遵守端方，终不能将流亡军官方接遣散，更不能尽数杀了了事。更何况对陆遥、李恽等人来讲，收编溃兵能够自结气力；救拔陷于乱军的高官贵胄，更无益于他们自高名誉……他们是决然不会放过这个机遇的。”张宾嘲笑道：“题目是，为了收拢安设数量如此庞大的军民，号称五万的幽冀联军当中，要抽出多少人去整备营地？要抽出多少人去保持次序？要抽出多少人去转运粮秣物质？更要破钞多少光阴，才气将这些丧胆之人体例重新清算结束？毫无疑问，这十万崩溃军民到达白马、瓦亭一线的时候，也就成了幽冀联军最衰弱的时候。”
“哈哈哈哈……”听到这里，石勒捋着颌下短须，畅快大笑，乐不成支：“可陆道明又怎能让他们见面？莫非要他照实透露，来人既无关朝廷，也无关东海王，实乃我石勒的使者，正与他这平北将军商讨大逆不道之事么？哈哈哈哈……”
“恰是如此。”张宾略点头，缓缓说道：“既然大将军说了东海王幕府之军，我便以幽冀联军为例。幽冀联军澎湃南来之初，两军将士同仇敌忾，仿佛大家有疆场建功之意、力挽狂澜之心，斗志无不高涨如火。若公然如此，即便以大将军的神武，亦难与其争锋。”
韦城，秦汉时称韦津或围津，是漫衍在大河故道上的诸多烧毁津渡之一，间隔瓦亭六十余里，间隔石勒身处的离狐、濮阳两地城之间，约莫五十余里路程。
不但没有敌对的态度，乃至也没有警戒的情感。毫无疑问，这支曾经被东海王用以威慑群雄的雄师，已经在一次又一次惨败的打击下落空了灵魂，成为行尸走肉了。
没过量久，一队队的散兵游勇颠末端这里。他们多的一二百人一队，少的十余人一队，像是被猎手追逐的兽群那样，狂乱地流亡着，将门路踏成了连缀的泥塘，又将荒草成片地踩倒，将草甸底下浑浊的污水崩溅得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