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人吹嘘，石勒不由有几分自矜，但对劲的神态很快就收敛了。他扭头向后看，连声问道：“孟孙先生呢？孟孙先生在那里？”
石勒连连点头，满脸忧色：“还是孟孙先生讲的透辟！好！！”
石勒哈哈大笑，转向先前那文士道：“前些日子，孟孙先生为我报告司马……司马穣苴兵法，此中有一句说，人有畏心，惟畏之视。我看，用来解释你说的景象，也很合适。”
“禀报大将军，尚未返回。”那文士看了看天气，又掐指算了算：“那支晋军满是马队，脚程极快。既然两个时候前兵马已颠末韦城，那么不必探马回报，再过半晌，大将军应当就能亲目睹到他们了。”
“哈哈哈哈……”听到这里，石勒捋着颌下短须，畅快大笑，乐不成支：“可陆道明又怎能让他们见面？莫非要他照实透露，来人既无关朝廷，也无关东海王，实乃我石勒的使者，正与他这平北将军商讨大逆不道之事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先前那文士猛地一鼓掌：“是了！是了！我在冀州时，曾传闻过冀州乞活宗帅的事迹。彼等在朝廷光复邺城的三五今后，就因为所得封赏不均而相互挥军器并，导致军民死伤不计其数。这等人对功名利禄的渴求，已到了无所顾忌的境地。若他们传闻有朝廷高官与陆道明联络，必定会要求参与其间，毫不容幽州独占好处。”
感慨了半晌，石勒又蓦地指向那文士：“对了，另有你！你是……你是……”
见石勒皱眉，张宾赶紧道：“这位乃是平原郡士人施伟栋。前日得大将军表为散骑侍郎的。”
“恰是如此。”张宾略点头，缓缓说道：“既然大将军说了东海王幕府之军，我便以幽冀联军为例。幽冀联军澎湃南来之初，两军将士同仇敌忾，仿佛大家有疆场建功之意、力挽狂澜之心，斗志无不高涨如火。若公然如此，即便以大将军的神武，亦难与其争锋。”
这番话阐发精当，身经百战的大将才气有如此高见；倒是石勒毕竟贫乏学问，硬将司马兵法中的辞句应用于此，实在并不贴切。张宾等人天然不会傻到去揭露，因而一起赞道：“大将军贤明！”
张宾在马背上颠得摇摇摆晃，满头大汗地从步队火线赶上：“张……张……张宾在此！”
或许是因为身处铁骑簇拥，受了腾腾杀气的影响，又或许是多日经心运营得骗局终究即将捕获猎物，张宾显得有些冲动，言语也格外多些：
张宾双手乱摆，苦着脸道：“免了，免了。岂敢劳动大将军？大将军如果体恤张宾，还是赐我一辆牛车吧！”
不但没有敌对的态度，乃至也没有警戒的情感。毫无疑问，这支曾经被东海王用以威慑群雄的雄师，已经在一次又一次惨败的打击下落空了灵魂，成为行尸走肉了。
雨水时来时歇，持续几日了，也不见晴。
没过量久，一队队的散兵游勇颠末端这里。他们多的一二百人一队，少的十余人一队，像是被猎手追逐的兽群那样，狂乱地流亡着，将门路踏成了连缀的泥塘，又将荒草成片地踩倒，将草甸底下浑浊的污水崩溅得到处都是。
石勒抬头看了看天气，又策马奔上一处高坡，向四周了望。那些曾经无数次对阵厮杀的仇敌，现在都已斗志尽丧。哪怕骑士们毫不粉饰地作胡儿装束，也没有激发残兵败将们半点敌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