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恽忙不迭道:“道明说的是……说的是啊!真不是我!”
陆遥深深吸气,深深吐气。他凝睇着冀州军方向俄然腾起的撩天火势,缓缓抬起右手。
间隔十步。
李恽有些绝望地看着这只手,面色惨白,汗如雨下。冀州军的前后行动:先将所谓东海王使者挟制在手,再策动夜袭火并幽州诸将,篡夺联军的批示权……这二者紧密关联,如何看,都确属自家的事前安排。陆遥有甚么来由不将祸乱的本源当场诛除?如果这只手决然下落,则本身的性命必然在此闭幕,绝无半点朝气。
但是陆遥并未挥脱手臂,只是表示世人退后罢了。他扫视诸将,缓缓道:“各位不必如此,吾知此事定与李将军无关。李将军一行人潜入我虎帐中,沿途未伤我军将士们的性命。若他果有火并之意,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再者,我与李将军了解多年,敢包管他绝非是不识大抵之人。”
冀州军来得实在太快,而幽州军在这个方向的营寨薄弱得仿佛一触即溃。毕竟这里本该是面向友军之处,修建的时候就没有筹算以之为战事的依托;现在扼守寨墙的,更只要仅仅两个百人队。以冀州军的数量,便是用撞,也足以将这处寨墙给撞垮!
敌军后队射出的箭矢铺天盖地般灌入门洞,打在常江等人的铁甲上,铛铛作响。稀有人的铠甲裂缝或是脸部着箭,翻身便倒。而常江纵声大吼,率队直冲敌阵。
而度过这道通途的幽州甲士们更不断歇。数息之间,他们突入敌阵十步,竟然将冀州军的先阵兵力硬生生顶了归去。数十甲士行经之处,沿途刀剑乱舞、枪戈交鸣。断肢残躯接连飞起,热气腾腾的鲜血飞溅半空,又重堆叠叠地洒落在地,将周遭十余丈的地盘染作了鲜红。
作为这支军队骨干的乞活军,曾经在并州与匈奴汉国决死斗争,接受了难以设想的惨烈丧失;而这支军队本身,也是在与河北贼寇如汲桑、石勒之流的血战中生长强大起来的。但在这个早晨,冀州军将他们雪亮的枪刀朝向了密切的盟友。
间隔二十步。
冀州军反叛。
一里地,五百步,二百步,一百步,庞然猛兽挟裹着千万人的轰然嘶吼,撞破了重重浓雾。俄然呈现在常江面前的,是深海翻起的澎湃黑潮;数不尽的火把映照下密密麻麻的刀枪剑戟,就像惊涛拍岸时崩起的粼粼水光。
两支曾经的友军之间,即将发作惨烈的战役。而所谓的幽冀联军南下勤王,或许在后代将会成为一个笑话。此时现在,陆遥心中肝火中烧,的确没法遏止。但他又模糊感觉畅快。那些鸡零狗碎的机谋计算,在这一刻终究离他远去了;图穷匕见之时,统统毕竟要在厮杀场上处理。
这是事前毫无征象的、很能够是致命的一击。绝大多数幽州军将士却不晓得为何会如此。
说完,他便急步出外。诸将紧随厥后。
幸亏常江也没筹算依托营寨死守。平北将军的扈从亲军、身着具装铠甲的精锐之士从没有想过将疆场主动权拱手相让。何况论及英勇善战,幽州将士从没把冀州军放在眼里?纵使众寡差异之际,常江想到的仍然是以攻代守,以攻助守!
用精致木板制作的营门刚一开启,冀州军的间隔已不敷五十步!
冀州军选锋将各种标枪、飞锤等物纷繁投掷脱手,势如群蝗掩日,又如密雨挥洒。常江等人或举盾遮挡,或俯下身子仰仗铠甲承担,统统人持续向前,脚步涓滴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