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朝再如何衰弱,毕竟还是个庞然大物。猗卢挥臂摆动两下,想要说些甚么来否定,却一时构造不起辞句:“这……这……”
但这必定会引发猗卢的反弹。猗卢毫不成能容忍鲜卑人的牧场落在晋人手里,更不成能接管本身成为一个向晋人屈膝的大单于。如果拓跋鲜卑与己方完整分裂,这又是已然千疮百孔的大晋朝廷所没法接受的。
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是两个弱者的盟约,仿佛也很快将会变成两个失利者的盟约。但越石公和猗卢的才气,都超越了别人的估计。以后的一年里,并州与拓跋鲜卑西部结合作战,获得了光辉战果。在南面,他们击退了匈奴汉国的雄师,将太原、上党、新兴、乐平、雁门五个郡国紧紧把握在手,而将曾经显赫不成一世的匈奴人压迫到了地区狭促的西河郡以南,这个服从,没有猗卢那三万鲜卑精锐的支撑是毫不成能实现的;而在北面,猗卢能够击败各路敌手,登上梦寐以求的大单于之位,也仰赖于并州大将卢昶恪守盛乐,将数万敌军碰得头破血流。
猗卢很快就从一时骇然中规复过来。他颇通晋人文学,听得温峤厥后的言语,不由又有些愤怒,因而点头嘲笑道:“温长史,何必以此等无稽言语来恐吓。我乃力微之孙、戈壁汗之子,继任拓跋鲜卑大单于,本就是名正言顺。我又统合四方诸部,麾军击退白部鲜卑和铁弗匈奴,威令所及如臂使指,各路豪酋渠帅无不晏服。叨教,萧墙以内又有何忧?”
温峤持续道:“时世如此,不知多少人意欲图谋王霸之业。以大单于的雄才伟略,本不会束手旁观。此即所谓,有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事也。只是,拓跋鲜卑经历此番内哄以后,数十年纠合之精锐毁伤殆尽,不管是人力物力,都已耗竭。眼下只可疗摄生息、不宜复兴兵器。”他轻笑了几声:“何况,大单于当前所处的局面仍然险恶,‘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以内也’。”
温峤慢条斯理地将卷轴收起,淡然道:“元康以来,洛阳朝中奸邪迭起,遂使四海骚动、皇纲解纽,宗室诸王各自图谋权位、相互麾兵攻战。数十年间中原板荡,又有羌氐诸胡反叛,国势岌岌仿佛汉末。当是时也,就连陵夷百年之久的匈奴人都勇于觊觎神器,以拓跋鲜卑之强大,如何能够悠长地安于在草原上放牧呢?”
在猗卢大获全胜的时候,恰好是拓跋鲜卑与晋阳的干系最奥妙的时候,两边对此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温峤毕竟曾在弹汗山上誓死保护猗卢,这一层用相互私家交谊所张贴起的薄纱,临时没有人情愿去揭露罢了。而陆遥在坝上草原的军事行动,如同一柄长刀斩落,生生将那面薄纱挥作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