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点了点头,正欲回话,俄然大帐的帘幕一掀,丁渺走了出来。
大雨还是滂湃而下,而丁渺进入大帐以后,迟迟没有出来,也没有人来号召陆遥。陆遥天然不在乎这个,他与李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便在帐外一向等待,偶然间瞥见大帐四周的扈从甲士们全都淋得湿透,但仍然面色沉凝地耸峙在雨中,手持形制威武的斧钺、长戟岿然不动,仿佛一座座雕像。
丁渺并没有答复李恽的问话,只是伸手做了个请进的清算。
陆遥和李恽仓猝迎上前去:“叔伦公环境如何?”
李恽再不担搁,掀起帘幕入帐。
他看看李恽,又问:“中间但是扬武将军?叔父也请你进帐。”
李恽既知这青年乃是丁绍的侄儿,官拜武卫将军的丁渺,便再不提起刚才的冲撞。他精力大振地问道:“叔伦公醒了么?他的身材可规复了?”
丁绍本来的职位仅是冀州刺史罢了,严格来讲乃至没有变更军马的权力。以官位而论,戋戋州刺史一定就能压过李恽。但丁绍借着邺城被袭、冀州堕入战乱的机遇,有力整合了各郡文武官吏,实际掌控了冀州军政,这才得以获得朝廷加以将号角和假节监军事的权益。这份手腕,可比李恽这武夫要强得太多了。李恽有些恋慕地看看那些甲士,又感喟一声:“朝廷如此正视,恰是大丈夫有所作为的时候,可惜叔伦公俄然暴病不起,实在叫人担忧啊。”
帐幕的中心位置,一名头戴武冠、腰悬水苍的清矍老者正襟端坐在榻上,浅笑着看着本身。这老者可不恰是宁北将军、冀州刺史丁绍么?细看他的面庞固然略有些泛黄,透着怠倦之色,可哪有半点病容在?
丁渺的神情有些古怪。听闻丁绍病危以后,他本是焦炙忧心之极,从代郡数日不眠不休地奔驰到广宗,因为过分惶急,参虎帐外直冲进大帐,沿途不知惹了多少费事。但是看他现在的模样仿佛又并没有甚么焦心的模样,反倒有几分板滞:“道明,叔父请你进帐一叙。”
在他面前的后帐,涓滴也没有设想中医者繁忙奉侍病人的场景。确有一锅药草汁液被熬煮得腾腾翻滚,但底子没人节制火候,仿佛只是为了披发气味罢了。几名侍从、医者只是昂首侍立在角落,毫无行动。
“重德兄,你如何在此?”竟然在这里见到李恽,陆遥也非常惊奇,他赶紧将李恽扶起来。
“开初确有小恙,不过很快就已病愈了。厥后端赖这几位帮手,才似模似样地装出病重的景象,把众将全都瞒过了,还把这讯息四散了出去。”丁绍浅笑道:“重德、道明,你们莫要惊奇,文浩也休闹小儿意气。之以是要这么做,实在事出有因,不得不尔。”
陆遥与李恽对视一眼,相互都看到了眼中不成思议的神情。而丁渺叉着腿一屁股坐在陆遥身边,气哼哼的模样毫无半点礼数可言。叔父病危的动静将他骇得半死,疾走数百里至此又累得他半死,经历了两重折磨以后,却发明本来这动静乃是自家叔父伪报……以丁渺的脾气,他不当场暴跳起来已算得禁止了。
两人毕竟了解多年,固然陆遥偶然投效,李恽倒也并不介怀。考虑到当时陆遥的嫡派人马只要随他东出太行的三十名将士,在邺城大战中又死伤多少,以这二十余人来节制降卒,未免过分亏弱了,因而他将此前随陆遥作战的乞活人众略加采选,挑出了二百余名精锐转隶于陆遥麾下。二百余名精锐,到那里都是可观的力量,这实在是一份沉甸甸的礼品,一来是因为李恽与陆遥在并州有袍泽之谊,二来也能够看出,李恽固然有些热中名利,但的确是个可贵的刻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