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代郡各部不知所从,刹时便呈现庞大的真空状况。乌延才会觉得有机可趁,觉得能够登高一呼,从者云集……”黑衣青年嘲笑两声,持续道:“乌延这老儿野心勃勃,早就想一统乌桓各部,与北疆强豪分庭抗礼,因而就搞出了会盟各部、共拒晋人的鬼把戏。嘿嘿,他的罕山部拥众两千,而彼时晋军也不过两千,若他真有决计对抗朝廷,何不直接出兵厮杀一场?偏是贰心胸叵测,想勾引乌桓其他部落为他冲杀冒死。可惜,乌桓各部的分裂状况,持续已有百年,那些部落小帅龟缩在一隅之地只图自家繁华,哪有兴趣呼应乌延?稍有外力相加,乌延便为各部丢弃,雄图霸业都化作歹梦。”
可温峤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黑衣青年:“代郡乃幽州辖地,陆道明肇事于此,天然会令得王彭祖不快。可王彭祖如有应对,必定使段部鲜卑为前驱。段部鲜卑对代郡情势保持多么态度,吾兄可曾想过?”
温峤浅笑道:“刘渊派头虽雄,却无治政理民之才,而其部下匈奴酋长多是细致之辈,眼中除了匈奴本族以外全无其他,所行多有乖谬……幸亏如此,不然你我便要头痛了。”
黑衣青年仰天翻了个白眼:“匈奴人何其蠢也!”
可谁也想不到,温峤竟然白龙鱼服,施施然来到这数十年来贼寇占有的常山上。
幽州之地数百年来都是中原朝廷面对胡族政权的火线,凡主政幽州的,必都是晓得军事的名臣大将。便以当前来讲,执掌幽州之人乃是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幽州刺史博陵公王浚。王浚字彭祖,是王谢太原王氏后辈。其人在北疆为官多年,两个女儿别离嫁给了鲜卑段部大人段务勿尘和宇文部大人素怒延,与鲜卑结成了紧密的联盟,他差遣胡族为虎伥四周征讨,号令所至之处,北疆胡族无不偃服,权势强大非常。昔rì曾受东海王之邀挥兵南指,以马队两万征讨成都王司马颖,沿途势如破竹,一举攻陷邺城,底定乾坤,威名遂得以震惊天下。就连东海王司马越对王浚也不得以以盟友相待,不敢屈之为部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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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青年所说,无疑乃是正理。
厅堂以内绝无多余家具陈列,原木铺设成的地板上,唯置一几、二榻罢了。几上摆着纹枰一面,吵嘴棋子多少错落。
这是补明天的,早晨另有一更。
太行山南北的寇盗相互大有渊源,来往也很频繁。伏牛寨更是耐久为常山贼和代地的各部胡族供应销赃、私运发卖等各种渠道,故而胡六娘固然身在并州南部,却对幽州的代郡各方权势了如指掌。
温峤只答了六个字:“伏牛寨,胡六娘。”
不待温峤回话,黑衣青年霍然站起,从墙角取了一卷舆图返来,唰地展开。他的手指在舆图上缓缓挪动,划了个长长的弧线。
温峤悠然道:“伏牛寨原与我等并无纠葛。只是,客岁匈奴人调派雄师攻入太行山中,一把火烧了伏牛寨。时价并州大饥,寨众数百人难以支撑。吾任上党太守以后,遂以粮秣布施之,又许胡六娘原地重修伏牛寨,这才得胡大寨主承诺互助。此番牙门将军陆遥北上,胡大寨主公然得力的臂助。”
话音未落,只听砰地一声大响。本来是黑衣青年砸了下案几,怒骂道:“又是这多事的女人……如果说我们常山军的豪杰都是山中的豹子,这胡六娘底子就是狡猾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