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仲春天,随时能再飘下一阵雪来,仍旧冷得很,白露才转过了一棵半矮的松树,便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
“当然!我是亲眼瞧着他喝下去的!”白露心口忐忑,不安地回想道:“但是……阿谁药喝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他如何会安然无恙地返来,还带了个女人一同回宫,说甚么要立她为后?早知如此,我当初真不该听你的话,去给他下药,当时候他好歹另有点喜好我,说不定我这会儿已经是大秦的皇后了!用不着这般担惊受怕……”
他这话如果对着九命猫来讲,那九命猫定会毫不踌躇地甩开薄延来他身边,为了吃,甚么都无所谓,可他的妻不是九命猫,她要的,他还捉摸不透。
他的声音辽远,像是悬在世人头上的一把寒剑,还未触及人身,剑气已侵入骨子里。白露的身子一颤,跪着的曹安康也打了个寒噤,身子不由地伏得更低,头深深地压下去,动也动不了。
被君执唤作母舅的那位神医着一身灰白的长袍,脚上的鞋有些湿了,踩在华贵的地毡之上,一步一个湿印子,明显是仓促赶路,来不及换下。神医的端倪间同慈宁宫中的皇太后有几分类似,可他的发已斑白,更显老态。
可她的母亲并不是大兴皇宫中最高贵的阿谁女人,她一时不知该去那里找,百里婧不姓百里,她没有母亲,委身于西秦天子的龙榻,不过是个来源不明的外族。
作为她口中被放弃的那小我,君越自嘲一笑:“白家大蜜斯公然矢志不渝。”
听罢天子的警告,太后倒没有一丝身为人母的心伤同苦闷,她的心口只要愤恨一重重地涌上来,几近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君执的唇角有一丝颤栗,她肯出声要东西,不管是甚么,总算是规复了些许人气,天晓得他恨不得将这个江山搬到她面前来,只要她肯与说话,与他好生地度日。
君执出得偏殿,问孔雀道:“神医在那边?”
“陛下……”
但是,在得了太后的旨意后,白露虽出了宫,却没有立即返国公府。马车缓缓而行,载着她到了一处华贵的府邸,崭新的匾额上写着几个金字――“承王府”。
君执昂首望去,见是孔雀立在那,他这才记起来对她说过的话。
她又想起木莲,想起木莲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深深插着的那柄剑,想起法华寺的那场大火,想起丢弃了她的故国,丢弃了她的父皇和母后,哀伤的瞳眸垂垂变得深不成测……
“母后想起了甚么?有甚么不成对朕说的?”君执的眼神何其暴虐,惯常读懂民气,即便是他的生母,他也不会遗漏她眼底的些许慌乱。统统疑问堆积在一处,只差一个小小的构造去震惊它,推倒壁垒,让埋葬在光阴里的那些奥妙重见天日。
君越的神采也没有比她都雅多少,他太清楚她在怕甚么,上前和顺地搂了白露的腰,带着她去亭子里,边走边道:“我明白,他返来了,安安好好地返来了,你肯定那日他喝下了药?”
“当然是皇后之位!祖父、父亲另有姑母都说了,我如果做不成白鹿,白家便没有希冀了!”白露年纪尚小,着一身鹅黄的宫装,整张脸上还写着些许稚气,她理所当然地挑选了皇后之位,视野扫向远方,拧紧了手中的帕子,感喟道:“我大哥为了白家,至此存亡未卜,不知他在南边儿如何样了。白家已经支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我不能选你。”